第十九章 婚約
這天早朝,各官進言上奏,有條不紊,韓天浩也向皇上匯報南海鹽務(wù)以及護送南依進貢隊伍進京等事務(wù),倒也沒有什么讓人感到意外的事,左春風(fēng)、杜平安也沒有向皇上提起賜婚的事情。
韓天浩覺得過于平靜反而有點不正常,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回了將軍府,便叫來韓承宇到書房商議一些軍營的事情,兩父子也有一些時日沒見,自然有些話要說要問。
說完了公事,韓天浩把手中的文書一放,看著兒子,笑得有點意味深長,“承宇,回來也有些日子了,你覺得忘憂姑娘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沒怎么樣啊,不算個惹事的。”韓承宇也沒有多想,在他那腦子里,仿佛女人就分為惹事的和不惹事的。不過,當(dāng)?shù)鶈柶鹚臅r候,他還是潛意識地在腦海里評價了一下顧忘憂,首先是那雙清澈的大眼睛,低頭不語的時候,微卷的長睫毛像扇子一樣微微顫動。在韓承宇面前,她總是想做到隱身,寄人籬下的身份,讓她不敢過于打攪主人,但是心思又很細密,把自己和母親甚至韓夫人照顧得很妥帖。
“哎,難道就是個不惹事的?沒有其他感覺的嗎?不漂亮嗎?不溫柔嗎?”韓天浩有點恨鐵不成鋼。
“爹?!表n承宇叫了一聲,臉上竟有點發(fā)紅,感覺自己剛才正是想到那個女子漂亮、溫柔,仿佛被父親識破了,一時有點窘迫無措。
兩父子還沒有進一步細談,便有下人來報:“宰相家二小姐來了。說是將軍回城,特意過來問安?!?p> 韓承宇頓時沉下臉,寒天浩也是一愣,“你娘昨晚和我說了左憐雪上次誣陷忘憂與言風(fēng)的事情,不知道她還有何臉面來這里?!?p> 不過,怎么說左春風(fēng)也是一朝宰相,不好因為這個撕破臉面,父子二人只好往花廳那邊走去。
這邊韓夫人得了稟報,也是往花廳那邊走去,只見管家引著一個娉婷裊娜的身影,從花徑那邊走來,便站在門口相迎,等走近一點,發(fā)現(xiàn)左憐雪的身邊,居然還有一個美人,同樣裊娜多姿,只不過披了薄薄一件連帽披風(fēng),帽檐下露出白凈的小臉,竟看不出是誰。
待走進花廳,韓夫人喚杜鵑上茶,其他下人退去,那個神秘的女子才輕輕地解下披風(fēng),交給了身邊的侍女。
韓夫人看她鵝蛋臉,肌膚晶瑩如玉,一雙美目流盼嫵媚,只覺得有點面熟,一時竟沒看出來,又見此女頭上戴著金鳳點翠珠釵,牡丹含露步搖,才恍然大悟,忙跪了下來,“竟不知道令貴妃玉駕光臨,有失遠迎了,請令貴妃恕罪。”
令貴妃和左憐雪對看了一眼,左憐雪得意的一笑。
這時,韓承宇父子也來到了花廳,看見韓夫人跪倒在地,很是詫異,連忙過去,待看清楚了來人的時候,也不得不躬身行禮。在大陳,除在正式的場合需要向皇后行跪拜之禮外,是沒有規(guī)定大臣需要向皇帝的妃子行跪禮的。
“好了,都起來坐吧?!弊髴z月一向是溫柔似水的,“是本宮唐突了?!?p> 韓天浩趁著大家松了口氣,入座的時候,對管家宋伯吩咐了幾句。
左憐雪楚楚可憐地看了一眼韓承宇,韓承宇感覺到她的目光,竟也沒有回避,稍一點頭,表示回應(yīng),便又挪開視線,那冷漠的眉目透露出一絲漫不經(jīng)心。這讓左憐雪的心暗暗地揪了一下,不過她告訴自己,也許過了今天,就能和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男人共結(jié)連理了。
左憐月坐下來后,也不著急,品了兩口茶,“這茶是少將軍南海帶回來的嗎?味道很細膩哦?!?p> 韓夫人答道:“這是林家公子送的安溪山鐵觀音,他朋友很多,也不知道是誰贈與他的?!?p> 左憐月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左憐雪,左憐雪搖搖頭,她又看了一眼那兩父子,說:“這兩日家母身體抱恙,皇上特赦我私下回府省親,看著母親并無大礙,我就放心了。又聽到憐雪說昨日韓將軍從南?;馗?,想過去問安,我便也跟著過來了。韓將軍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我等女流之輩自是十分敬仰,略帶薄禮以表心意。”說著揮手讓侍女呈上禮盒,是一對琉璃水瓶,樣子很別致,做工也精細,但也說不上太稀有珍貴,韓夫人只好親手接了又一再道謝客套。
韓天浩看左憐雪左右不過說些客套話,便也有些不耐煩了,拱手說道:“貴妃娘娘有心了,韓某身為朝廷武將,為國家辦事是本職,貴妃娘娘不必如此看重?!?p> 左憐月也不接他的話,又說:“憐雪這兩年來,總是過府叨擾,幸而韓夫人體貼包容,多加照顧,今天我要向韓夫人道謝了?!?p> 韓夫人說:“這是哪里話,是憐雪總為了我的身體操心呢?!?p> “說到韓夫人的身體,我還聽?wèi)z雪說,府里有個來投親的丫頭,能醫(yī)會藥,竟把夫人的病給治好了?”左憐雪不緊不慢地說著。
話說到這,大家終于明白或者說終于確定她們來的目的了。
韓承宇把眼睛看向外面的一棵玉蘭花樹上,仿佛沒聽到左憐月的話,那劍眉星眸卻升起了一層陰郁厭惡的水霧。
韓夫人想了一下,又看了丈夫一眼,說:“是的,忘憂的確是很懂醫(yī)道。”
左憐雪心里冷哼了一下,左憐月按了一下左憐雪的手,說:“這世上真的是藏龍臥虎呢。”這時,管家宋伯帶著顧忘憂的母親張氏悄悄地來到花廳,站在偏門邊上,由于張氏穿著普通,左憐月二人倒也沒有在意,以為是來侍候的嬤嬤。
左憐月索性站了起來,臉上也少了一些柔美,對著韓將軍說道:“不過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長期寄養(yǎng)在將軍府,總歸是有損清譽,如果韓將軍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讓那個丫頭過來我們府里,我們府里女眷多,和憐雪也有個伴。”
韓天浩也站了起來,用一種看似客氣但又透出一些決毅的語氣說:“本府的一些小事,怎么敢勞煩貴妃娘娘和左相。”
左憐月定定地看著韓將軍,良久,吐了口氣,說道:“看來韓將軍已經(jīng)忘了先皇后的話了?!?p> 韓承宇聽了這句話,不解地看了一下父親,又見父親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詫異的表情,只是假裝稍愣了一下,便知父親并沒有將一些事告訴過自己。韓天浩說:“莫非貴妃娘娘說的是先皇后曾經(jīng)建議聯(lián)姻的事情?當(dāng)時商討無果,我們將軍府注定與宰相府無緣結(jié)親。但這與我家接待一個弱女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韓天浩也不是擅長迂回的人,心里其實很厭煩這些手段,便直接說了重點。
左憐月這時倒也不氣,坐了回來,“本宮出一趟宮也不容易,要不是看在妹妹一片癡心的份上,我何至于來這里叨擾將軍。當(dāng)年先皇后提出聯(lián)姻,韓將軍卻推說與一個鄉(xiāng)下女子有婚約,拒絕了先皇后。先皇后讓你悄悄退婚,便不做計較,仍可風(fēng)光聯(lián)姻。后來,大家看著你將軍府里也沒有與哪個姑娘家有來往,想著你已經(jīng)想明白了,悄悄把婚退了。如果是這樣,今日我們就把兩個孩子的婚事訂下來吧,豈不是美事一樁?也好斷了別的有心人的念頭?!?p> 韓天浩早已猜出左憐月今天來的目的,倒也沒有太大反應(yīng),可是場上有兩個人可是第一次知道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第一個自然是張氏,張氏本來就奇怪為什么宋伯要喊自己過來這里,后來聽到說韓承宇的婚約,心猛地一緊,便仔細地聽著,等到那個被叫做貴妃娘娘的女人,說出那些話后,整個人便有點激動,雙手緊緊地互相絞在一起,瞬間就明白了韓家一直的處境。原來,韓家一直不聯(lián)系顧家,是因為怕顧家遭到了牽連、謀害。連先皇后都曾經(jīng)讓韓家放棄老將軍訂下來的那樁婚約……可知韓家要堅持下來是承受多大的壓力。
另一個不知情的自然是韓承宇,他一向冷漠的臉,此刻正處于烏云密布之中,上次杜平安、左春風(fēng)在朝堂之上慫恿皇上賜婚,如今又出動令貴妃,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連先皇后都威脅過父親,這些人就為了自己的爭權(quán)奪利,毫不掩飾地把別人當(dāng)成籌碼和棋子。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欲反駁令貴妃的話,不料韓天浩揮手一擋,示意他不要聲張。韓天浩上前拱手道:“貴妃娘娘,可能您有點誤會了,當(dāng)年先皇后的確有意給兩家聯(lián)姻,一來承宇已有婚約,而且還是家父訂下來的婚約,二來我們韓家歷代武將莽夫,實在配不上左相家的千金。所以承宇的婚約并沒有退,而且,如今正在議親?!?p> 張氏一聽,心下緊張,由于先前韓將軍也沒有來得及和她商議,如今突然提起大家刻意淡化的事實,竟有點不知所措。
左憐月聽了,感覺今天過來這里,所說的種種絲毫沒有得到回應(yīng),從沒有過的挫敗感令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左憐雪比她更加氣憤和著急,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霸趺纯赡苣兀课疫@幾年經(jīng)常過來你們將軍府,為什么沒有聽過承宇哥哥有婚約的事情?”
韓夫人看著這場面,心想事到如今,表面上的和睦是維持不下去了,說道:“也怪我眼拙,竟不知道憐雪對我們家這個頑石兒子有意。承宇父子這兩年都在外的多,我一個婦人家也做不了主啊,所以也沒有提起婚約的事情,再說,也沒有人問起啊?!?p> 韓承宇聽到父親說自己已有婚約,一開始估計是父親找的借口,心里面還有點不屑,但此刻母親也非常有默契地說婚約的事情,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隱約之間又想起小時候爺爺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媳婦都給你找好了,以后只管讀書習(xí)武,不可三心二意……”原來竟是這樣的意思嗎?
左憐月皺著雙眉,鳳眼瞇了一下,畢竟是貴妃,總得保持著端莊的姿態(tài):“如此說來,竟是我們左家誤會了。既然正在議親,那也是龍城的喜事,不知韓將軍可否讓本宮提前知悉是哪家的千金如此有幸,能嫁得少將軍這般神仙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