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職位
金薔薇餐廳位于上城區(qū)的外環(huán)大街，與舊城區(qū)之間只隔著一條運(yùn)河。僅看外表，它和舊城區(qū)的各類古舊建筑沒什么區(qū)別，但內(nèi)部的裝飾風(fēng)格卻融匯了瑟倫佩爾的各種流行元素，顯得既現(xiàn)代又典雅。
餐廳的大部分包間都在臨河的那一側(cè)，客人站在窗邊就能看到運(yùn)河上的景色。
希琳拘謹(jǐn)?shù)刈诎g里，感覺自己與身邊的精致環(huán)境格格不入。盡管這家餐廳離公司只有不到十分鐘的行程，但她之前一次也沒來過。
她在艾·馮保險公司的周薪并不高，算上業(yè)績獎金也只有十辛提多一點，甚至還不足一弗拉?？鄢黝惐匾纳铋_支后，每周的結(jié)余只有大約五辛提——這些錢中的一大部分還要存下來做公民稅。
而金薔薇的一頓午餐，算上服務(wù)費(fèi)至少需要三辛提，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她的經(jīng)濟(jì)能力。
雖然她的收入比火印城最底層的工人略高，但與中產(chǎn)階級仍然還有很大的差距。希琳在這一點上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從沒奢望過中產(chǎn)階級的富裕生活。
想到這里，她看了看包間里的另一名女人——艾瑪·佩吉正倚在窗邊，悠閑地欣賞著外面的景色。她的經(jīng)濟(jì)狀況比希琳稍好一些，但也很有限。換句話說，她們兩個都不是能坐在金薔薇餐廳三層的臨河包間里享用午餐的人。
尚未到場的卡蘭佐·德文是她們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唯一原因。在希琳的印象中，他是個棱角分明中年男人，大約三十五歲上下。頭發(fā)和胡子都剃得極短，身材不高但體格結(jié)實，看起來像個退伍的軍人。
希琳在公司的年度聚會時見過他一次，但沒有說上話。高級評估員屬于公司的核心員工，職位比她的直屬上司克拉克斯還高了三級，因此根本就不可能跟希琳有什么交集。
像他這樣的人物，為什么會邀請她們來這種地方吃午餐？如果僅僅是談?wù)撍墓穸?，有必要如此破費(fèi)嗎？
對于這些疑問，希琳實在沒什么頭緒。但她已經(jīng)開始后悔剛才答應(yīng)得太快了，現(xiàn)在只希望自己沒有陷入另一個麻煩。
“唉，你平時也這樣嗎？”艾瑪突然說。
“什么？”希琳被她問得一愣。
“坐在如此舒適的環(huán)境中，卻僵硬得像座雕塑。要是把你搬到中央廣場的噴泉里，路過的旅行者說不定還會向你扔硬幣討好運(yùn)呢。”
“哈哈，非常好笑?！毕Ａ崭砂桶偷卣f，“好吧，我確實有些緊張……因為我不確定自己到底該不該來?！?p> “不過是吃個午餐而已，你怎么緊張成這樣？”
希琳眨了眨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艾瑪挑挑眉毛，“啊哈，我知道了！你在擔(dān)心德文先生的動機(jī)。完全沒那個必要。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對你不感興趣?！?p> 希琳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等待進(jìn)一步的解釋。
女接待員信步走回餐桌旁，從果盤里撿起一顆樹莓，“卡蘭佐·德文已經(jīng)成婚了，而且婚姻很幸福。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前幾年有個年輕貌美的女接待員試圖勾引他，結(jié)果那女孩不但沒得手，還被開除了。如果讓我在艾·馮保險公司里找個最不用防備的午餐伴侶，德文先生就是不二之選?！?p> 希琳皺起眉，“可是你怎么能確定他真的沒有……”
“他妻子是我在真理院讀書時的同學(xué)，”艾瑪笑著回答，“你可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德文是個很傳統(tǒng)的瑟倫佩爾人。對他而言，忠于妻子比什么都重要?！?p> “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他明明只是想找你談話，為什么邀請我一起來？就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啊?！?p> 但愿如此，希琳心想。她的生活已經(jīng)一團(tuán)糟了，最好不要再變得更復(fù)雜。
她們又等了一會兒，直到艾瑪·佩吉也有些不耐煩了，卡蘭佐·德文才終于現(xiàn)身。
他的形象和希琳記憶中差別不大，只是著裝不像當(dāng)時那么正式?！氨?，女士們，我不是存心讓你們久等的?！彼旅弊忧妨饲飞?。
“也許高級評估員是彈性工作制，但接待員和審核員可不是。”艾瑪·佩吉毫不客氣地抱怨道，“由于你的遲到，這頓午餐只剩下二十分鐘了?！?p> “那咱們最好趕快進(jìn)入正題?！彼笄诘貫榘敗づ寮_椅子，接著走到門口對外面的侍者說了些什么。
希琳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扮演什么角色。德文先生和佩吉小姐顯然很熟，但對希琳而言，他卻是完全的陌生人。按照禮節(jié)，她應(yīng)該主動站起來鞠躬行禮?？伤忸欀┯驳刈谝巫由?，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幸好他沒有介意。德文很快又回到房間里，隨后對希琳露出友善的笑容?！靶視?，瑪爾倫小姐。我們曾經(jīng)在年度聚會上見過面，可惜不算太正式?！?p> 她嚇了一跳，接著意識到自己忘記了行禮?！暗挛南壬?，我不知道……我是說……”
德文困惑地看了一眼艾瑪，“我說錯什么話了嗎？”
“你就饒了她吧，卡蘭佐，”艾瑪嗤嗤笑道，“她昨天一整天臉紅的次數(shù)還沒剛才多。雖然欣賞她窘迫的樣子也算是個不錯的消遣，但咱們畢竟時間有限?！?p> “是啊，時間有限?！钡挛狞c點頭，“我自作主張為你們二位點了這里的工作午餐，雖然只是簡餐，但能在短時間里端上來的也就只有它了?！?p> “短時間”這個詞顯然有些過于輕描淡寫了。這番話說完后才過了半分鐘，三份餐盤就被送進(jìn)了包間。等侍者揭開餐盤的罩子時，希琳意識到“簡餐”這個詞也很輕描淡寫。
新鮮出爐的胡椒香料面包配上牛肉濃湯和白蘭地煮牡蠣，主菜是灑著蒔蘿、百里香和檸檬汁的烤雞肉，每個人的餐盤里還有一杯冰過的汽泡酒。
希琳下意識地在心中估算價格。她懷疑這樣的一餐不止三辛提，頓時失去了拿起刀叉的勇氣。真沒想到昂貴而精致的食物擺在面前時，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看看另外兩人，發(fā)現(xiàn)他們并沒有這些顧慮。艾瑪毫不客氣地開始切雞肉，德文也用餐叉插起一個牡蠣送進(jìn)嘴里。希琳意識到自己有多餓，于是也撕下一片面包，接著嘗了嘗牛肉湯。
他們沉默地吃完了各自的午餐，完全沒有浪費(fèi)。希琳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這么好的胃口，甚至在陌生人面前吃光了盤子里的食物。
“那么，午餐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钡挛挠貌徒砟四ㄗ欤伴_始談?wù)掳?。?p> 艾瑪打了個哈欠，“需要我回避嗎？”
“不用，不是什么秘密?！彼柭柤?，接著看向希琳，“瑪爾倫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家鄉(xiāng)位于瑟倫佩爾東部邊境，靠近沃弗林?！?p> 希琳點點頭?！笆堑?。為什么問這個？”
“你沃弗林語說得如何？”
“幾乎和瑟倫語一樣好。我的繼母就是沃弗林人，她很重視子女的語言教育?！?p> “很好，看來我找對人了?！钡挛臐M意地點點頭，“我們需要一個能說沃弗林語的翻譯官，最好了解公司的各項業(yè)務(wù)。目前看來，你似乎就是最佳人選。”
希琳困惑地看著他，“你確定嗎，先生？”
“非常確定，除非你在自己的沃弗林語水平上夸大其詞了。是這樣嗎？”
她立刻羞紅了臉?！爱?dāng)然沒有，先生，你可以找一本沃弗林語的書來考我?！?p> 德文抓了抓下巴，“我個人傾向于相信你，但其他的高級評估員或許會要求你證明自己。不管怎么說，一旦我們確定你的沃弗林語滿足要求，這個任務(wù)就是你的了。”
“任務(wù)？”
“對，”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氣泡酒，“你應(yīng)該知道‘火印城的巫師’吧？畢竟那件事才過去半年而已。”
“當(dāng)然，先生。那幾周我們都差點累死在辦公室里。”希琳回答。這可沒有夸大其詞。
“幸好沒有，否則真是這個世界的損失?！彼χf，“那么，我們剛剛說到的那位巫師，憑借從巨龍的威脅中拯救王國的功績，得到了國王陛下的嘉獎。現(xiàn)在他成了第七位護(hù)國賢者，而他的轄區(qū)……就是火印城?！?p> 哈，這可真夠諷刺的。巫師自己惹出的爛攤子，最終又砸到了自己的手里。“但是這件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賢者大人下周就要上任了。我們的公爵大人希望他能接手災(zāi)害保險相關(guān)的工作，換句話說，他會成為艾·馮保險公司的官方監(jiān)督人。你知道官方監(jiān)督人是什么嗎？”
“聽起來像是個麻煩?！毕Ａ栈卮稹?p> “沒錯，是個天大的麻煩。而且更棘手的地方在于，我們的護(hù)國賢者大人其實是個沃弗林人……他的瑟倫語口語還算勉強(qiáng)，但讀寫能力就不太夠用了。據(jù)說他還帶著兩名女巫做副手，而她們連半句瑟倫語都不會說?！彼麛傞_雙手，“現(xiàn)在知道這件事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了嗎？”
她目瞪口呆地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如果你成了他的翻譯官，就再也不需要操心公民稅的問題了。不僅如此，你的薪水也會提高很多?！钡挛耐ｎD了一下，“但是我要先提醒你，和巫師打交道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在這方面我有些個人的體會……而且不算美好?！?p> “沒人喜歡和巫師打交道?！卑斦f。她看起來也有些緊張。
“所以我們會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瑪爾倫小姐。明天剛好是休息日，你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