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四位大臣一個個神情錯愕很不自然，皇帝稍有慍色：“朕問你們話呢，怎么？一個個都不敢表態(tài)嗎？”
左丞相李博謹慎地說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會引發(fā)全國嘩變，還望陛下三思！”
皇帝臉色一沉，反問道：“全國嘩變？憑什么呀？朕身為一國之主，難道沒有權利清查全國的田地額數(shù)嗎？有多少人隱瞞謊報數(shù)據(jù)？有多少人寄田逃稅漏稅？又有多少戶魚鱗冊上的田地額大于實際可耕種的田地從而叫苦連天的？我們不應該實事求是心中裝著一本明賬嗎？”
皇帝以訓斥的口吻，連續(xù)好幾個反問。
四位大臣噤若寒蟬。
其實皇帝所說的，他們更清楚不過，只是害怕牽涉的利益太大，得罪的人太多，到時候事情非但做不成，反而會令國家陷入動蕩不安人心惶惶的局面。
“別總是到了關鍵時刻，你們就一個個成了悶嘴葫蘆。朕就想問你們，清查全國田地，得出一個準確的額數(shù)，計劃三年完成，有沒有這個可能？來，一個一個說?！?p> 見皇帝生氣，四位大臣又不敢表態(tài)，高鑒也顧不上餓得頭暈眼花，當即說道：“三位丞相，戶部尚書，你們趕緊吧！陛下為了這事兒，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喝過一口水呢?！?p> 看來，陛下是有所準備的啊！四位大臣心知肚明。
左丞相李博道：“陛下，臣覺得需要擬出一個詳細的計劃方案，然后與文武百官一道廷議……”
皇帝一擺手：“廷議能解決什么問題？你一句，我一句，嘰嘰喳喳，知道朕為什么只找你們幾個來嗎？真理永遠只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里，廷議何時能商量出一個好的政策？”
李博沉默了。他一向以中正剛直著稱，但這個時候也不敢捋虎須。
皇帝道：“來，接著表態(tài)?！?p> 中丞相閆恩旺聰敏圓滑一些，見皇帝明顯傾向于清查，而且猜度皇帝心中可能已經(jīng)有了詳細的計劃方案，所以見縫插針地道：“臣覺得，只要陛下心意已決，什么事都可干成。況且，任何一項政策，前期總會有反對的聲音。”
皇帝微微一笑：“閆卿家所言非虛，這話朕愛聽。來，繼續(xù)。”
右丞相孔維新想不發(fā)聲都不行：“陛下，清查全國田地是一項浩大的工程，三年時間是陛下仔細斟酌的結(jié)果嗎？”
“孔卿家的意思是，三年時間是長了還是短了？”
“臣竊以為，三年時間恐怕難以打開局面……”
皇帝又是一擺手，直接打斷，不讓孔維新繼續(xù)說下去，嫌棄地道：“好了，好了你可以閉嘴，老氣橫秋，身上一點激情都沒有?！?p> 孔維新冷汗一冒。
“張卿家，你說?！?p> 這時候張春光還能說什么？
形勢很明了，說不行，說難，都要挨訓，稍微配合一下，就像閆丞相那樣，才能讓陛下喜笑顏開。
可作為朝中重臣，到底是要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還是曲意配合陛下呢？
張春光最終采取道中庸之道折中的態(tài)度：“陛下，臣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但此事做起來很難?！?p> “屁話，這不等于什么都沒說嗎？”皇帝白了一眼，“你們就不能大膽設想一下？為什么這個世上就有人敢想呢？而且還提供了足夠的依據(jù)。高鑒——”
“老奴在?！?p> “將這本十萬言書遞給他們幾個瞧瞧，看看人家怎么想的？”
“是?！备哞b捧起御案上李鐵寫的十萬字長信，剛送到四位大臣面前，又被皇帝叫住了。
“且慢?！?p> “陛下?！?p> “過你先來?！?p> 高鑒只得重新回到皇帝身邊。
皇帝取回長信，將信的抬頭和末尾都撕了下來。
也就是說，將有關暴露李鐵的信息全部毀掉，暫時還不想讓幾位大臣看到出主意的人是誰。
然后才讓高鑒送過去。
這也是多方面的考慮，一來不能讓李鐵陷入漩渦當中，畢竟牽涉的人太多，而且許多人他得罪不起。
二來，暫時不想讓大臣知道是李鐵所寫，是因為李鐵現(xiàn)在資歷太淺，在幾位大臣眼中，肯定看不起。
第三，這件事，其實有兩件，還處于計劃中，并沒有付諸實踐，所以也就不知道成效。雖然皇帝是覺得好，可行，但現(xiàn)實到底會不會像李鐵所預言的那樣，其實皇帝心中也沒有十足的底氣，否則就不用找四位大臣商量直接擬旨就是了。
皇帝悠悠言道：“四位卿家，你們就在這兒看，認真看，逐字逐句地看。這本文書總共有十萬字，朕是從早上一直看到剛召見你們那會兒，不夸張，朕都沒合過眼。等你們看完，再逐一表態(tài)，朕就在這兒等你們。”
高鑒要哭了，還在這兒等著他們看？陛下都看了五六個時辰，四位大臣總不敢囫圇吞棗一目十行得地看吧？這樣，什么時候能吃上飯??？
高鑒不得不提醒道，為了皇帝，更為了他自己：“陛下，馬上就到晚膳時間了，您午膳都沒用過呢。要不，讓四位大臣在這兒看，您先去用膳？”
“是??！”中丞相閆恩旺連忙道，“陛下，身體要緊，我們幾個在這兒認真看，您還是先吃飯休息去吧！”
然并卵……
皇帝壓根兒不聽，說道：“不必了，朕就在這兒。四個人擠在一起同時看也不方便，這樣吧，由閆卿家來念，一字一句地念，朕也好再溫故一遍?，F(xiàn)在馬上開始吧。”
高鑒想死的心都有……但同時他也更加好奇了，李鐵這個毛都沒長全的家伙，到底給陛下寫的啥子？讓讓陛下如此瘋狂！
閆恩旺是剛才唯一一個得到皇帝贊許的大臣，此刻又讓他來念。一下子，他也像打了雞血一般，精神抖擻，將長信端置手中，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
這時，皇帝又吩咐道：“聽的過程中，若有疑問或不解之處，可以隨時叫停，提出來，朕與你們一同探討?！?p> 皇帝不吃不喝全程陪同，誰特么敢怠慢？
不僅閆恩旺，還有李博、孔維新、張春光，一個個都豎起耳朵，就連無精打采感覺自己隨時會暈倒的高鑒都強作精神。
朗朗的聲音在養(yǎng)心殿響起來……
這種事情，有史以來，還是頭一遭。
結(jié)果有悲，有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