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B地回來后，趙瑾瑜就陷入了對未來的恐慌中。
而這份恐慌主要來自這份異地戀的不確定性。他與她談了這么多年的戀愛，是時候?qū)@個感情有個交代了。但從目前的狀況來說，鄭廷揚在B地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公司，他沒有回來的理由，那么，只能她來就他嗎？
但是B地太大了，她害怕。她害怕那里的陌生難以融入，她害怕帶著奶奶去到那邊無法面對高額的生活花銷，她害怕未來與鄭廷揚感情變故不能長久。想來想去，根究原因就是她缺錢，她想，她要是有足夠的錢，那么她就有了生活的底氣。
有了拼命掙錢的念頭，趙瑾瑜比以前更加拼命了，她需要錢來追趕她的步伐。原本只需要從下午5點忙到凌晨一兩點鐘，白天在家稍微準備食材就行，現(xiàn)在她又開始進了各種小飾品白天也占用來去商場周邊擺賣。
張清舍不得她這么辛苦，總是勸她不要太辛苦了，現(xiàn)在每天賣賣烤串，對于趙家這幾口人來說完全足夠支撐，而且盈余還算可觀，何必這么辛苦呢。
她不好意思說她想帶她去B地和鄭廷揚生活，如實告知，必將會被奶奶說她對男人太實誠，作為女孩子要對男人有矜持，太上趕著的女人都會被男人好揉捏。奶奶曾說的這些她都懂，但是她忍不住付出和貼近他。
面對張清苦口婆心的勸她休息，她每次只得撒嬌說：“奶奶，我就是害怕錢不夠用啊。我也不累，一點也不辛苦，我白天在家呆著也是呆著?！?p> 但是她終究心里藏不住事，晚上躺在奶奶身邊還是問了出來：“奶奶，你說現(xiàn)在玉玦也在B地上學了，我攢點錢我們?nèi)地生活怎么樣？”
張奶奶一手枕著胳膊想了想，問她：“只是因為玉玦在B地，我們就去嗎？”
趙瑾瑜被奶奶問住了，立馬有點羞愧，還是有點狡辯：“那還能是什么呀？我這次去那里看了呀，那里生活環(huán)境好，醫(yī)療設施也比咱們這邊好，你身上的病沒準到那邊就看好了。再說郭老師以后也要和她孩子都在那里生活，我們也算有個照應?！?p> 張清笑了笑：“我這老太太沒啥病，都是老年病，看不看也活不了多久了，你要去哪兒，我雖然瞎，我就跟你摸索到哪兒?！?p> 趙瑾瑜聽到奶奶這么說，心里莫名有點慌，趕緊糾正她的話：“奶奶，你不要總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得長命百歲呢，你得看著我和玉玦成家呢，你不想抱重孫子啦?！?p> “嗯嗯，我以后不說了，不過我說的也是實話，我都這么大年紀了?！睆埱迓犞鴮O女著急的語氣，只得笑呵呵的聽話。
“就是啊，你要好好的，我才安心呀?！壁w瑾瑜過去摟住奶奶，奶奶的身子總是軟軟的溫暖，還有一種陳年老屋子的氣味，聞著讓人特別安心。
張清一下一下輕輕拍著瑾瑜的背，像小時候哄他們睡覺一樣，輕柔的問她：“揚子對你好嗎？”
“挺好的呀?！壁w瑾瑜頭埋在奶奶的胸前，聲音傳出來有點悶悶的。
“好就行，不過這孩子雖然有韌性，有拼勁，但是性子太冷了，奶奶怕你捂不熟他。”
趙瑾瑜把頭抬起來有點鄭重的說：“他人是有點傲氣，不愛說話，但是他還是很有擔當?shù)??！?p> 張清聽聲音判斷情緒特別準，不再與癡情的孫女爭辯：“他對你好就行，他要是敢欺負你，我以后就是死了也要從墳起鉆出來找他算賬?！?p> “你看你，又說死，好好活著你別老提這個?！?p> “嗯嗯，不說了不說了。我打打我這臭嘴，哈哈?！?p> ——
自與奶奶說了，趙瑾瑜心里稍微輕松一些，關(guān)于去B地她需要好好計劃一下了，還有就是要不要和廷揚商量一下，她又羞于啟齒。
計劃著，計劃著，轉(zhuǎn)眼就到了臘月，天氣太冷了，大家不愿意出門，客人漸少，趙瑾瑜和郭彩云九點來鐘就早早的收攤回來了。
現(xiàn)在郭彩云都是一個人住，嫌住的孤單，會時不時的來趙家住一晚兩晚。正好今天是臘八，她尋思大家沒時間吃餃子，她們?nèi)诮裢硪辉倥獋€涮鍋子熱和熱和，晚上也就在這里住下了。
和趙瑾瑜一商量，倆人收攤開開心心的去買了火鍋料高高興興提回家。趙瑾瑜推開門打開燈叫了幾聲“奶奶”都沒有人答應，尋思是不是她睡著了，也沒在意就把菜放到了一邊，準備脫了外套。
突然間郭彩云按住了趙瑾瑜的胳膊：“瑾瑜，你先別動，細聽一下，好像有什么聲音。”
趙瑾瑜側(cè)耳仔細聽了聽，就聽見里屋有細微的聲音傳來，像是吸氣聲，時而輕微，時而用力。她突然心里一緊，叫了一聲“不好！”，快步的往里面沖去，按了墻邊的開關(guān)，發(fā)現(xiàn)沒有奶奶的身影，又往隔壁的玉玦的屋子過去，發(fā)現(xiàn)奶奶正側(cè)躺在地上半蜷縮著，面部有些抽搐。
她緊忙跪下叫著：“奶，你醒醒，這是怎么了?！?p> 郭彩云急忙說：“我們先幫她把身子扶做起來，我看她好像有口氣憋著沒喘過來?！?p> 按照郭彩云的吩咐，趙瑾瑜緊忙把奶奶扶坐起來倚在自己身上順著她的背，但張清還是吸氣困難。郭彩云著急上手用力拍了幾下，像是突然間打通了什么，張清重重的喘出一口氣來，氣息才算平穩(wěn)，但是仍不見醒。
“郭老師，你幫我把我奶背到我背上，我?guī)プ罱t(yī)院。”
“好，好?！惫试凭o忙把張清扶到趙瑾瑜的背上，又著急忙慌把掛在墻上的棉襖拿下來披在張清身上，把她罩住，怕她大冷寒天凍到。
三人急匆匆的出來，等了半天不見出租車的影子，趙瑾瑜有點著急，背著張清就往附近3公里左右的醫(yī)院跑，郭彩云就在背后向上托著張清的身子小跑跟著。
跑著跑著趙瑾瑜突然聽見耳邊奶奶的聲音微弱的傳來：“瑾瑜啊，你背著我跑什么....”
趙瑾瑜緊忙挺住腳步細聽，又聽見奶奶說：“你背著我干什么？”，她大喜，氣喘吁吁的側(cè)頭對身后的奶奶說：“奶，你醒了，你嚇死我了，你在家里昏倒了?！?p> 郭彩云聽見趕忙過來：”張嬸子，你醒了，謝天謝地。”
“我沒昏倒，我就是睡著了，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張清微弱的問著。
“去醫(yī)院檢查檢查?！?p> “我不去，我沒啥事，我就是睡著了?！睆埱迓犚妼O女的回答，掙扎的要下來：“快回去，去那里看啥，我又沒啥病，不去浪費那個錢。”
“奶，你聽話?！壁w瑾瑜向上托了托背上亂動的奶奶，“你醒了就好，你醒了我們看看怎么回事就回去，就快到了?！?p> “回家，回家，不去醫(yī)院，真不用看，我沒啥事，你看我現(xiàn)在不是活蹦亂跳呢嗎？”
郭彩云想著老年人估計怕花錢，就跟張清說：“張嬸子，就快到了，你跟瑾瑜去檢查檢查，這孩子才安心，別讓瑾瑜著急哈，不需要多少錢的。”
張清伸手摸了摸瑾瑜，發(fā)現(xiàn)這孩子滿頭大汗，也不掙扎了，說：“孩子，放我下來，我能走?！?p> “我背著你吧，我不累，還有幾步就到了?！?p> “沒事，我能走?！睆埱逵珠_始掙扎下來，“好孩子，讓奶自己走，別累到你，聽話哦。”
趙瑾瑜慢慢放下奶奶，轉(zhuǎn)過身子扶著她，看著奶奶扶著她人有點不穩(wěn)，緊忙又摟住她。
張清又穩(wěn)了穩(wěn)身子往前邁了邁，“沒事，你看我這不是能走?！?p> 趙瑾瑜松了口氣和郭彩云摻著她慢慢到了醫(yī)院。張清什么檢查都死活攔著不讓做，就說這是花費冤枉錢，無奈就做了幾個小檢查，醫(yī)生看了看也告知沒啥大礙，估計就是老年人支氣管炎犯了，回去養(yǎng)養(yǎng)就行了。
張清聽了就附和醫(yī)生說：“就是嘛，沒啥事兒，歲數(shù)大了就這樣，不是啥病?！?p> 趙瑾瑜這才稍微安心下來。
不過說是安心，但是總有種莫名的后怕，這是當時她們回來了，要是不回來后果不堪設想。她跟郭老師聊了聊，說這幾天不想出攤了，想在家看著奶奶，再以防萬一。郭彩云也有些擔心，從醫(yī)院回來就一直住在這里。
張清明顯感知到他們憂心忡忡，努力表現(xiàn)自己身體硬朗，天天早早就起來摸索著收拾屋子，這是她自從瞎后慢慢掌握的生活技能，雖然也不知道收拾的干不干凈，但要努力干活。以前這些活對她來說輕松的很，現(xiàn)在她卻有點力不從心。
簡單動了動，她就覺得心慌氣悶的厲害，她的腿也開始不好使了。為了不讓她們發(fā)現(xiàn)，就假裝摸索到椅子上坐著努力調(diào)整氣息和思考。
坐了好一會，氣息好似好了點，張清對著廚房忙活的趙瑾瑜方向喊道：“瑾瑜啊，我想吃魚了?！?p> 趙瑾瑜聽見聲音，擦擦手進了屋：“奶，你想吃魚嗎？”這是她奶奶這么多年來頭一次跟別人說她想要什么。
“想吃鯉魚了?！?p> “好啊，吃過早飯我就去市場買條回來，晚上清蒸，你看怎么樣，大夫說太咸的對你氣管不好?！?p> “我大孫女做啥，我吃啥?！?p> “好嘞?！?p> 聽著孫女開心的語調(diào)，張清也開始咧開了嘴笑起來。
晚上的魚蒸的香味溢滿了屋子，趙瑾瑜看著奶奶比往常吃的多，自己很是開心，這幾天的陰霾也去了不少。
吃過晚飯，三人早早收拾歇息了，躺在北方的暖炕上閑聊。
張清側(cè)躺著，用手輕輕摸著趙瑾瑜的臉頰，微微感嘆說：“一晃，我家瑾瑜都長這么大了，小時候摸著你，你小小的腦袋只有拳頭那么大。”
“是呀，時間真快，瑾瑜今年都是24了吧？”郭彩云順著張清的話接到。
趙瑾瑜舒服的翻了個身回答：“過了年就25了，還有一個月?！?p> “你比廷揚小半歲?！惫试朴悬c感嘆：“你們都到了成家的年紀，我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跟你鄭叔結(jié)的婚。你和廷揚也快了，等他過年回來商量商量你倆的婚事吧。瑾瑜你不用壓力那么大，玉燕說廷揚現(xiàn)在掙的還行。”
聽到郭老師這么說，趙瑾瑜又開始害羞了，不知如何作答。羞澀間就聽見奶奶的回答：“希望廷揚能對我家瑾瑜好好的，一輩子好好的，就是我走了我也就放心了?！?p> “他敢對瑾瑜不好！張嬸子你這放心，他敢不好，我第一個揍他。”
聽到郭彩云的回答，張清才算安心下來：“張嬸子，我要是走了，我家瑾瑜和玉玦就麻煩你幫忙照看，你是個好人，我比較放心。這倆孩子都是苦孩子，爸媽沒的早?！?p> 郭彩云和趙瑾瑜相視了一下，急忙起身看著張清。
“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聽見瑾瑜又著急了，張清擺擺手：“我沒事，我就是感慨，我歲數(shù)大了，就想把以后的事啥都說說，萬一哪天走了也安心。”
趙瑾瑜握著她的手，有點哭腔：“不是說好不說不吉利的嗎，你一這樣說，我害怕?！?p> “就是，張嬸子，你得長命百歲看著瑾瑜和我兒子結(jié)婚呢?！惫试坡牭綇垕鹱舆@么說心里也開始慌了。
“你們別害怕，我就是說說，人的年紀大了，總是要走的，我今年都七十八了，就是哪天沒了也算是喜喪呢。我不怕死的，我瞎了一輩子，我常想我要是死了閉了這雙眼，就睜開了那雙眼，那時候我就能看看我家瑾瑜、玉玦長什么樣子了，我這輩子沒啥愿望，就想看看你們姐弟。以后就是到了那邊，我也可以開心的跟你爸媽說，我看到我家瑾瑜了，我看到我家玉玦了，描述我看到的你們?nèi)绾魏每?，長什么樣子?！?p> 聽著奶奶泣不成聲，近乎呢喃的聲音，趙瑾瑜已怕在張清的身上哭著：“奶奶，我害怕，我不要你沒，我要你一直在?！?p> 張清摸著瑾瑜的后腦子，輕聲安慰：“瑾瑜別哭，奶奶一直在的，奶奶記得你們的樣子，奶奶會護著你們的。”
郭彩云聽的動容，不自覺眼淚已經(jīng)流了滿臉，她用袖子擦擦眼淚對張嬸子說：“張嬸子，你放心，就是有那么一天，以后瑾瑜我也會護著的，我拿她當親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