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如白駒過隙,轉瞬又是兩年過去。
夕陽如血染天邊,余暉殘射,照在左玄臉上,繪制出一副滄桑的花卷。
小小的農家院中,左玄雙手麻利的編制著竹籮,身側已經(jīng)放置了幾個,用以明天早市販賣。
他粗壯的雙手布滿密密麻麻的細微傷痕,數(shù)之不清,掌紋已磨出厚厚的老繭,訴說著近些年所受的苦難。
這些都不算什么,比起心靈上的苦楚,一切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最后一個竹籮編制完成,左玄將它們用細絲線串好,方便提拿,便撐起兩只竹制拐杖,慢慢站了起來。
此刻,夕陽落山,換來冰冷的夜幕,他滿面塵土,頭頂已有絲絲縷縷的白發(fā)生出,是那么的滄桑,曾經(jīng)挺拔魁梧的身軀已漸變佝僂,比之暮年老者,也有不如。
僅是兩年光景,他已被生活摧殘至斯。
如此這般的生活……
多教人難以承受。
不多時,木若婷便帶著雪凝歸來,身上背著幾個竹籮,那是昨日編制的,今天卻沒能賣完。
雪凝長高了不少,眉眼也漸漸長開,出落成了大姑娘,手中拿著一個風車,一蹦一跳。
那風車轉啊轉,隨著小女孩的腳步時快時慢,可惜卻沒能被涂上顏色,一片灰白。
左玄深吸了口氣,也只有在見到木若婷母女二人時,他的情緒才會平靜,整日一個人悶在家中,著實難熬。
“爹爹!”
雪凝率先撲了過來,小腦袋在左玄腿前蹭來蹭去,說不出的親昵。
左玄滿眼慈愛,將拐杖架在腋下,單手撫摸著雪凝的頭頂,如此溫柔,飽含著無限愛憐。
“吃過飯沒有?”
木若婷放下手中竹籮,走上前說道:“今天沒能賣出去幾個,你就少編一點,別那么辛苦!”
“我沒事!”
左玄抬起頭,眼中昏黃,黯然的瞧了一眼剩下的竹籮,微嘆了口氣:“辛苦你了,我這就去做飯?!?p> “我來吧?!?p> 木若婷拉住左玄的手,在掌心輕輕摩挲,僅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便化去左玄憋在心里一整天的抑郁。
晚飯十分簡單,菜園里摘了些白菜,配上豆腐,炒了一個缺油少鹽的白菜豆腐,就著粗糧饅頭,些許米粥。
回到臥室,雪凝貪睡,早早便進入夢鄉(xiāng),左玄坐在床沿,眼神空洞的盯著前方不遠處,那里有一個書架,上面的書籍已空,落滿塵灰。
那些可都是木若婷最為寶貴的書籍,很多都是孤本,可遇不可求,卻都為了維持生計被廉價賣掉。
盡管如此,依舊入不敷出,貧寒清苦。
生活仍舊需要繼續(xù),時光不會因為任何挫折而停滯不前。
未來,仍需要堅強!
天亮是夜。
雪凝早早睡去,左玄拭去她嘴角淌下的口水,掩好被褥,便靜靜的坐在床沿。
木若婷端來熱水為他燙腳,捋起他的褲管,看著那雙肌肉萎縮的腿,她沒有半分嫌棄,仔仔細細的為左玄洗腳,按摩腳底的穴位。
她每個動作都那么溫柔,盡管左玄的雙腿已經(jīng)失去知覺,卻仍舊怕弄疼他一般。
柔情似水。
左玄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眼中滿是愛憐,對于自己的妻子,他抱有十二分愧疚,畢竟,現(xiàn)如今沒能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家,還需要她每日來伺候自己。
洗完腳,木若婷倒入臟水,服侍左玄躺倒,自己也脫去外衣,鉆進暖和的被窩里。
她如剛成親那會一樣,喜歡趴在左玄的胸膛入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未曾改變過這個習慣,如同她對左玄感情一樣,未曾因為世俗的一切而變質。
左玄輕輕拍打著木若婷的肩膀,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一時間不知怎么,問了一句:“娘子,你終日伺候我,可曾覺得厭煩?”
木若婷搖了搖頭,輕聲道:“你是我夫君,伺候你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p> 左玄微微一笑,很是難得的掃去心中陰霾,在木若婷額頭淺吻一口,說道:“娘子,為夫能娶到你,實乃三生有幸?!?p> “夫君!”
木若婷被他吻得兩頰發(fā)燙,羞赫得緊,顫抖著雙唇,說道:“我……愛你!”
“什么?”
左玄突然眼神一空,腦海中一陣嗡鳴,復問了一句:“娘子你說什么?”
木若婷只道他是估計調笑,羞紅個臉,輕啐了他一口:“你……討厭,人家說愛你,無論何時何地,時光變遷,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改變。”
左玄聽了這句話,比吃了蜜餞還甜,甜在心扉,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實的,空間開始扭曲,周遭傳來陣陣的聲音,細細聽來,似乎是某位女子的輕嘆。
他也不知為何會變成這樣,對待所有的一切變化,如此熟悉又陌生,像是腦海中有另一個自己在蘇醒;
又像是某些塵封的記憶,再次出現(xiàn)的腦海,如此耐人尋味。
想來,更像是是一種錯覺!
左玄摟緊懷中的木若婷,那溫軟如玉的身子,感受陣陣甜蜜的氣息,如此真實。
他不愿再去想,把整顆心都放在木若婷身上,再不顧其他。
除卻眼前的至愛,又有什么值得他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