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長安城百里外,一條洛水奔流,洛水悠悠,奔流千年,經(jīng)久不息,灌溉養(yǎng)育無數(shù)兒女,大有大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的氣概。洛水翻涌,浪花朵朵,淘盡世間英雄豪杰。
洛水河畔,一個簡陋的酒家,也是驛站,背靠著洛水,之前是無數(shù)的山岳,卻有多條大道匯聚于此,成了趕路之人的必經(jīng)之所。
酒家里不止有茶,有酒,有肉,還有各色各樣的人,這里雖然是山僻小野,卻是無數(shù)綠林好漢的駐足之地,所以,這里也是消息最廣的地方,無論什么消息,這里都能聽到一二。
日已西沉,黑暗降臨,白雪覆蓋的世間似乎沒了白晝之分,黑暗淡去,光明永存。
可是,寂寥的世間真的會沒有黑暗嗎?孤獨,寂寞,悲傷,這些都會離去嗎?恐怕不能,也不會有人知道。
酒家的此時到了最熱鬧的時候,無數(shù)趕路人停在這里,住店打尖,酒香,肉香,飄蕩在驛站周圍,談笑聲,笑罵聲,此起彼伏,這里充滿溫暖,不會再有孤獨與寂寞。
段嘯林慢慢的走了進來,還是身穿著哪一件單薄的衣服,左手緊緊的握著那柄斷劍,眼里空洞無比,沒有光彩,如同沒有靈魂,臉色蒼白無比,如同死尸一樣的蒼白。
慢慢的走著,可是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堅定,距離,力量那么精準(zhǔn),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不會輕一分,也不會重一分,不急不躁,仿佛這世間沒有什么影響他的心境,更不會讓他的心起一絲波瀾。
段嘯林這怪異的人一進去驛站,酒家里馬上安靜下來,目光齊齊望向了段嘯林,漏出了詫異。
怪異的著裝,怪異的劍,怪異的步伐,怪異的樣子,全身上下,每一處都透露著怪異,每個人心里都在想,世間為何會有這般怪異的人。
無視他人的目光,慢慢的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要了一碗面,還有一壺烈酒,慢慢的喝了起來,喝得很慢,也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很認(rèn)真。
以前的段嘯林是不會喝酒的,如今卻愛上了烈酒,喜歡烈酒經(jīng)過喉嚨,進入胃里的那種辛辣。
是不是傷過心的人才會喜歡喝酒?是不是孤獨的人才會喜歡喝酒?是不是寂寞的人才會喜歡喝酒?是不是越烈的酒越有味道。
辛辣的酒進入胃里,麻痹的不止是身體,還有靈魂,麻痹了一切感官,是不是就感覺不到世間還有悲傷,還有孤獨,還有寂寞。
他酒喝得很慢,很認(rèn)真,仿佛面前的不是最烈最粗糙的酒,而是千年的佳釀,沁人心脾,吃的不是最簡單的面,而是山珍海味。
所有人都看著他,看著他的人,他的劍,他的酒,他面前的面,仿佛他身上一切都有魔力,吸引著人不得不去看他。
這時,酒家里又進來了一個人,一個年青的男人,很好看,比女人還要好看幾分,白皙的臉龐被凍的通紅,更添加了幾分英俊,只是身上的衣服卻是不敢恭維,邋遢無比,英俊的臉龐配上這邋遢的衣服,十分不搭,嘴里不停地哈些熱氣出來,取暖著雙手,雙手不停地互相搓揉著,嘴里還不停地罵著:“這該死的鬼天氣,冷死小爺了。”
這人似乎看不到酒家里怪異的氣氛,自顧自的說著,而且徑直走到段嘯林的桌子前,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伸出手,往桌子上的酒壺而去。
可是,他的手還未碰到桌上的酒壺,就有一把劍抵住了他的喉嚨,劍是斷的,殺氣卻是濃郁的,只要他的手再進一分,斷劍就立馬會刺穿他的喉嚨。
段嘯林依舊低著頭,右手依舊在扒著碗里的面,吃得那么認(rèn)真,可是左手握著的斷劍已經(jīng)出鞘,劍身泛著冷冷的寒光,抵在了那人的喉嚨上,已經(jīng)陷入肉里,雖未流血,卻讓人感覺到了濃郁的殺機。
所有人都相信,這柄斷劍是一柄殺人的劍,不由屏住呼吸,看著兩人。
酒家里落針可聞,靜得就連每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到,都在猜測斷劍是不是會真的刺入那人的喉嚨,并刺穿那人的喉嚨。
劍抵在每個人的喉嚨上,恐怕?lián)Q成任何人都會恐懼,緊張,那人卻依舊平靜,也不做任何抵抗,就連臉上都還帶著笑容,仿佛抵在喉嚨上的并不是一把劍,而是兩人過家家的玩具。
終于扒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段嘯林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眼中透露的只有疲倦,淡淡的開口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劍會殺人的?”
“我知道,你手中劍是一把可以殺人的劍?!蹦侨碎_口說道。
“那你為何不做躲避?”
“因為我知道,你手中的劍一出鞘,我一定躲避不了,既然躲避不了,我為何還要躲避,做無謂的掙扎,再說能夠死在世間出手最快的劍客手中,何嘗不是一件慶幸的事情?!蹦侨苏f道。
“你到底是誰?”段嘯林手中的劍依舊沒有放下,而且還前進了一絲,就是這一絲,斷劍的劍尖終于刺破了那人喉嚨上的皮膚,流出了鮮血,順著那人的脖子流了下來。
“木通。”那人不在乎脖子上流淌的鮮血,依舊平靜的說道,仿佛鮮血不是從自己的喉嚨上流淌下來的。
“你來此究竟有何目的?”段嘯林的眼中冒出一絲冷茫,冷冷的說道,從木通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危機,這一絲危機雖然很淡,但是段嘯林知道,木通定然不懷好意。
“只想用一個消息換你的一口酒喝?!蹦就ㄩ_口說道。
“酒沒有,消息也不想聽?!倍螄[林道。
“是關(guān)于孫不語與花洛雨的消息?!蹦就ㄕf道。
再次聽到花洛雨的名字,段嘯林的心又莫名的絞痛,如千萬把刀割一般,痛到窒息,整個人開始微微顫抖起來,眼睛再次血紅起來,蒼白的臉龐格外猙獰,就連握著斷劍的左手都在顫抖,骨節(jié)發(fā)白,卡卡作響。
本以為可以忘記,沒想到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會這么的痛。
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劍,慢慢的站了起來,不再理會木通,一步一步慢慢的往酒家外走去。
“孫不語并沒有死,還活著,你殺的并不是孫不語,而是孫不言?!蹦就吹蕉螄[林要離去,于是說道。
段嘯林的身體抖動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依舊朝著外面走去,段嘯林不再是當(dāng)初的段嘯林,花洛雨也不再是當(dāng)初的花洛雨,一切都變了,回不去了,孫不語死不死都不再重要了。
心累了,倦了,也死了……
“你就是一個懦夫,花洛雨那么愛你,你卻讓她如此難過,如今的她只能像一個狗一般趴在孫不語的身下……”見到段嘯林油鹽不進,急了,脫口說道,眼中仿佛帶著失望,帶著鄙視。
“住口,你找死……”聽到木通的話,段嘯林真的怒了,手中的斷劍已經(jīng)出鞘,身體化為一道奔雷,如同一道閃電,對著木通撲了過去。
不管花洛雨變成什么樣子,段嘯林都不允許他人在他的面前褻瀆她,可是木通的話無異觸碰了段嘯林的逆鱗,底線。
觸逆鱗者必須死,段嘯林動了殺機,含怒的出手定然是石破天驚,快到極致,沒有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手,也沒有人能夠看清他身形的軌跡,只能看到一道劍光,如游龍,如閃電。
可是,段嘯林的劍卻落空了,不僅沒有刺穿木通的喉嚨,也沒有碰到木通的衣服,沒有人看清木通是如何躲過段嘯林手中的劍。
“你究竟是誰?”一擊落空,段嘯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嚴(yán)肅無比。
段嘯林出劍的速度極快,整個江湖能夠躲過的少之又少,連陰姬老母,孫不言那樣的強者都躲避不了,如今卻被木通躲避,這讓木通的身份越加可疑。
誰敢相信一個如此年輕的人,武功竟然能達到如此地步,一個段嘯林就讓人恐怖,如今又出現(xiàn)一個甚至可能比段嘯林還要厲害的少年,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憤怒了嗎?感到恥辱了嗎?為何當(dāng)初不帶花洛雨離開,你是認(rèn)為花洛雨已經(jīng)不干凈,不配再與你同行嗎?”木通眼中也浮現(xiàn)這怒火,仿佛在為花洛雨感到悲哀。
“不是這樣的,你住口,我要殺了你……”段嘯林的身體開始顫抖,臉色蒼白無比,血紅的雙眼露著殺機,握著斷劍的手在顫抖,已經(jīng)達到了爆發(fā)的邊緣。
“說到你心里的痛處了吧?你心里那么在乎花洛雨,為何不帶她離開,那是深淵,那是地獄,你卻殘忍的離開,留下她一個人,是為了你心中那點卑微的虛榮嗎?”木通質(zhì)問道,每一字都刺激著段嘯林的心。
段嘯林的心在絞痛,猶如刀割,腦海中浮現(xiàn)出花洛雨那楚楚可憐,充滿期待,再到絕望的表情。
“段嘯林,我恨你……”花洛雨那一句含恨的話在段嘯林的心中回蕩。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段嘯林猶如癲狂,不停地嘶吼著。
“如果你心里還有一點愛花洛雨,就應(yīng)該去殺了孫不語,將她從深淵中解救出來?!蹦就ㄩ_口說道。
“孫不語,我要殺了你……”段嘯林說著,如發(fā)了瘋一般,閃身往酒家外掠去,速度極快,消失在鋪滿雪花的大道上。
“老板,給我來一壺烈酒,越烈越好?!蹦就ㄩ_口說道,臉上漏出一絲邪惡的表情。
酒家內(nèi)本是溫暖無比,這一刻,卻突然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