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和林胖子沒見到黃嬌嬌最后一眼,卻在候機大廳找到了垂頭的鄒時,后頸的凸出顯示著鄒時沉默難掩沉重的心情。
“黃嬌嬌呢?”林胖子跑過去居高臨下的問。
“走了?!编u時低著頭,嘴唇看不見動。
“你見過她了?”林胖子又問
鄒時點頭,腦袋仿佛沒有支點,像彈在地上的氣球。
“那她跟你說什么了?”林胖子一連全是問句。
鄒時這次不說話了,偏斜著坐在冰涼的椅子上。
“你別不出聲,說話?!绷峙肿蛹又亓寺曇?。
“說話啊,她都跟你說什么了?”林胖子不耐煩,就差上前揪住鄒時的衣領。
“走到時候也不打聲招呼就走,初中也是現(xiàn)在也是,回來的時候悄悄咪咪的回來,黃嬌嬌究竟把我們當成什么!”林胖子心里懊惱。
林胖子正想打電話過去質問黃嬌嬌,鄒時站起身,從林胖子和花九身邊路過,神情恍惚。
林胖子這才發(fā)現(xiàn),還是比較熱的夏天,鄒時卻穿上了長袖,明明他以前最怕熱。
花九也發(fā)現(xiàn)了,與林胖子相視一眼,默默地看著鄒時走遠。
晚上,花九收到了一條短信,花九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八個字:
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沒有落款,陌生號碼,花九還是知道了是誰。
此時在波蘭的飛機落地后,黃嬌嬌打開手機,取出手機卡,掰成兩半扔在了異國的垃圾桶里,重新安上手機后黃嬌嬌把設置調成了英文模式,卸載了所有國內的軟件。
重新開機時,手機換了副面貌,黃嬌嬌也換了個人。
“祝你萬事如意,也祝你心想事成。”黃嬌嬌喃喃,拖著行李箱走上了異國黃昏街頭。
國內的夜晚里,微藍色的手機光照亮花九的臉。黃嬌嬌發(fā)來的八個字像是一張網,網住了回憶也網住了她。
高三猶如一道無形的屏障,囚住了少年人向往的心。男生們總是在久違的體育課上盡情的打籃球,三五個聚在一堆就是一場球賽。女生們則是大大小小拿著各種卷子和作業(yè),偶爾和朋友們一起聊聊年級里好看的男生們,是在疲憊的高三里不可多得的閑暇時光。
鄒時和花九已經一個月沒說話了,自從黃嬌嬌走后花九看見鄒時的次數(shù)更少了。
又一次上體育課,花九帶了張數(shù)學試卷,由于昨晚又一次頭痛,花九的卷子來不及做只能抽體育課。
花九盤著腿,卷子擱在腿上,雙腳已經麻了,但腦子更麻。
“連接AB和EF?!鳖^頂有聲音響起。
花九抬頭,鄒時正看著她。
“你怎么來了。”花九悶悶不樂,低下頭看著數(shù)學題,腦子更麻了。
鄒時輕出一口氣,蹲下,拿過花九的筆,就著花九的腿,“這里,要畫兩條輔助線,不然解不出來?!?p> 花九拿過卷子,“我自己會做?!?p> 鄒時就勢坐下來,半垂著頭,語氣不足,“我想了很長一段時間……”
花九不說話,等待他的下文。
鄒時一時間好像長大了很多,臉上也少了很多笑容,眼下有隱隱的青黑色,可見他這段時間過得并不好。
花九心臟一緊,一股酸疼在從心臟蕩漾開來,花九不禁皺了皺眉。
“關于你,關于黃嬌嬌,以及這么多年我們幾個人的友情,連魏與舟我都想到了……總之越想越不知道怎么面對你們。”
鄒時聲色輕柔,卻有說不盡的疲憊。
鄒時頭又低了一些,聲音翁翁的,“那天只有我見過黃嬌嬌,她走的那天,只給我一個選擇?!?p> “她可能不想跟我說話,畢竟我從小就欺負她,連走的時候都給我一個選擇。”
花九聽著鄒時說話的聲音,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由得伸手碰了碰,離近了點。
鄒時背脊弓著,臉上不知道什么表情:“她說,如果我讓她留下來她就會留下,還說……喜歡我。”
鄒時大概是心里不舒服,連喜歡我三個字都說得略帶無奈。
花九知道鄒時糾結的是什么,也明白了昨天黃嬌嬌發(fā)來的短信是什么意思。鄒時現(xiàn)在肯定覺得是自己才讓黃嬌嬌毅然離開去了國外。無論怎樣,鄒時總是要辜負一方。
而此時這個場景,顯然是鄒時偏向了自己。
花九心里突然難過起來,心里狠狠一沉。
“我好累?!编u時突然倒在了花九的懷里,一動不動。
好在花九在操場的僻靜處,鄒時把頭埋在花九的懷里,聞著花九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心里稍微平靜了一些。
花九輕輕往前挪了挪,讓鄒時好靠一些,眼見他肩膀漸漸塌下去,花九心臟又是一陣酸疼。
花九和鄒時靜靜等等待著,數(shù)學卷子被鄒時壓彎了角。
眼角偶然一撇,鄒時的長袖被掀上去一角,里面有一絲黑線。
花九伸手,剛碰到鄒時的手臂,鄒時受刺激一樣猛的反應過來,把手藏在背后。
花九感覺不對,“躲什么,我就看看,有臟東西?!?p> “可能是……忘了洗手?!编u時臉上有一絲閃躲。
“我看看?!被ň挪蝗莼亟^看著鄒時,拉過鄒時的右手,掀開袖子。
從小花錫就因為把她燙傷了而心里愧疚了很久,后來因為每次見到自己就能看到手上的疤,索性讓一條街的師傅往上紋了一個以遮住。
當時夏天很燥熱,師傅讓花九選一個圖案,花九看了很久,最終選了一棵看起來很奇怪但卻一眼吸引她的樹。
最終,花九穿著無袖體恤忍著痛腦門一頭汗,嘴皮咬出了血終于熬過了那個下午。
花錫原以為可以照顧到花九的情緒,可從此之后花錫再也沒看見花九露過手臂。
此時花九眼睛里印出鄒時的手臂,一時間血氣全部涌到了心頭,握住鄒時的手臂顫抖,眼前一陣黑。
“你……”花九話說得結結巴巴,“你……為什么……”
鄒時見花九情緒起伏大,半低頭,“這是那天我們分開后我去紋的,不是沖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我只想跟你說,現(xiàn)在我跟你是一樣的人了?!?p> 花九抱住鄒時的手,臉深深的埋下去,整個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眼淚在那天下午決了堤,把前三分之一的人生的眼淚都留在了鄒時的手臂上,也打濕了腿上的數(shù)學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