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南風過境,為這座西南城市帶來了一絲燥熱。所有學生都在為考試而努力,雖然知道是義務教育就算考得不好也不至于沒學上,但每個人都拼命往前沖已是一種趨勢。
“考試就要來了,我也要畢業(yè)了,就要上初中了,怎么這么快呢?”林胖子了無神情的一連三問道。
鄒時轉過身,“我媽又做了糖醋排骨,讓你去吃最后一趟?!?p> “……送行飯么?”
“呸!說什么呢你!”“我家在我考完試后就要搬家了,可能得搬到離三中近的地方。”
“什么?你要搬家?”黃嬌嬌聽聞轉過頭說。
“考完試后,就搬了。”
黃嬌嬌思頓,轉過頭不作言語。
“眼看就要考試了,你們學校定了沒有?我媽已經去三中把我名都給報了,這算是把我給栓住咯。”鄒時癟癟嘴說道。
林胖子:“我也報了三中的名,誒花師傅也報了吧,我看到我報名的那張表上有你的名字?!?p> 鄒時:“那你呢,黃大腳。你不會真去你爸那兒吧。”
黃嬌嬌搖搖頭,“老樣子,我還在努力?!逼鋵嵥龥]說出來的是,自己與她爸抗爭了很久,絕食離家出走都用過了,但目前還沒有什么成效。
幾個人紛紛沉默,到了這時候,離別的情緒只要有一丁點兒都會被無限放大。
“考完了我們去玩兒吧,慶祝咱們將迎來的初中生活?!绷峙肿芋w型更圓了些,也長高了些,說話也有點鄒時的影子。
“我可沒時間,我媽已經給我報了初中銜接班,我一考完就得去上?!?p> “……你媽也太狠了,都不讓休息的啊,這都畢業(yè)了也沒個畢業(yè)旅行什么的直接把你扔進補習班可還行?!?p> 鄒時聳肩,“形勢所逼,沒辦法?!?p> 林胖子頹喪的噘嘴,“你說你們一個個,怎么說到玩兒現(xiàn)在都沒有激情了呢?嗨,醒醒,我們四人club可不能散啊同志們!”
黃嬌嬌回頭,擺擺手,“管理員宣布禁言,你別說了讓我們安靜會兒,林胖子。”
林胖子更委屈了,趴在桌子上幽幽的望著天,“什么仇什么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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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臨近前幾天,何琦找到了花九,并到了她家餐館外面。此時花九因為準備考試并沒有在餐館下面幫忙而是在樓上。
“阿九有同學找?!被▼寢屧跇窍潞啊?p> 花九下樓,以為又是鄒時,想也沒想便出去了,剛一走出去看到何琦站在樹下正朝著她笑。
一年不見的何琦可能到了青春期個頭瘋長,已經到了花九要仰頭看的地步了。
“有事嗎?!被ň抛哌^去說。
何琦低著頭淺淺的笑著,“花九個子長得有點慢啊,以前頭能到我脖子的?!?p> 花九偏過頭,“是你長高了并不是我長得慢,還有,快考試了,不要來找我?!?p> 何琦一愣,還未適應一年不見的花九說這么多話,仿若以前那個只會點頭搖頭的花九已成往事。
“我……就是來問問你三中報了名嗎?”
“報了?!被ň呕卮鸬酶纱?,讓何琦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好?!焙午恍?,像是欣慰。
花九抬眼,神情幾近冷靜,“不過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我知道,報了就好?!焙午鶊猿终f。
“你還有事嗎?”
何琦頓首,半響,說,“看到你變開朗了,挺好的?!?p> 花九半低著頭,神情掩埋。
何琦看到花九光影下的五官,鼻梁從見到她開始就奪人眼球,高挺給花九的臉增添了幾分不近人意。媽媽說鼻梁高的孩子,通常都有自己的驕傲。何琦算是信了這句話,于他而言,花九就像一株山澗野百合,越長大越是出俗得清麗,越是不與他人兩心同。
“我走了?!被ň胖徽f了一句,轉身立刻回到了餐館里再沒有現(xiàn)身。
何琦暗自嘆一口氣,在樹下呆了很久轉身離開。
花九在二樓房間里,悄悄的透過招牌向外看了一眼,何琦的身影已經不在了。她坐回來,慢慢呼了一口氣。
“有時候只是一瞬間,兩個原本要好的朋友不再交好。鏡子就算只裂了一條縫也再不完整,更何況已經碎成渣的鏡子。”
花九想到去年那個夏天,還在原來的班級里時。何琦作為班里的老好人一直身受歡迎,自從與花九做同桌后,就有同學開始指指點點。
一次,何琦照例給花九看數(shù)學題,被老師當場抓到,批評了一頓。而后下課,花九獨自在廁所時卻聽到那樣一番話。
“何琦到底請客不請,都這么久了?!?p> “著什么急,這不是還沒取得那插班生的信任嘛?!?p> “嘖,也太慢了。要我說那姓花的插班生也真是個沉得住氣的,任何琦如何對她好她都好似無動于衷,也苦了我們何琦,得一直對她好下去?!?p> “說的就是,當初幾個男生打賭說一人搞定一個插班生,好取得信任之后可以為他們幾個擋刀,那幾個是成功了,可何琦這塊骨頭也太難啃了。”
“誰說不是,我們都故意給數(shù)學老師放風說那姓花的插班生抄何琦作業(yè),可抓是被抓到了,這花九也沒替何琦擋懲罰啊,還害得何琦一同抄書,真行?!?p> “你說這插班生上輩子不會是個四季豆吧?!?p> “?怎么說?”
“油鹽不進唄?!?p> “哈哈哈,說的就是,四季豆還是個老得掉牙的四季豆?!?p> “……”
花九兀自聽著,內心發(fā)涼,過了好久也沒緩過神,直到進來人大力關門的聲音才堪堪將花九拉出來。
當時一回教室剛坐下來,何琦趕上來說數(shù)學老師留了作業(yè)讓趕緊做,不然又要罰站。
花九死死的盯著面前的練習冊,每一個數(shù)字都扣進花九心里,再使勁兒轉上幾圈,最后血肉模糊疼得眼淚直打轉。
何琦見狀問,“你怎么哭了?”
上課鈴聲恰好打響,花九默默地拿著練習冊和數(shù)學書獨自站到了后黑板的前面,低著頭不敢讓眼淚掉下來。
大家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一下課,花九搬著課桌就坐到了離何琦最遠的地方,從此再沒和何琦說過話直至被勸降級。
何琦幾次想找花九說話花九都避開。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前,何琦一只覺得花九是在鬧脾氣。
可直到事情被花九知道后的兩個星期之后,何琦才知曉了一切,但此時花九已經完全失去了對他的信任。
何琦心里萬般難受,他當初沒想參與打賭,甚至不屑于參加??煽吹叫峦瑢W里有花九時,第一眼就被花九吸引,因此顧不得形式想辦法跟花九做同桌。
他知道花九數(shù)學不太好,因此會給她做最好的筆記,一步一步寫給她。他也知道花九心中的顧慮,為了讓她不再自卑,他每天都會買味道大的零食好讓其他同學轉移注意力。他也知道花九不愛說話,于是他每天把自己變成一個話癆,為的就是讓花九打開心扉變得開朗。
可沒想到事情被花九知道了,他知道這個形式不對,但他的目的是純凈的,他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如今再想接近花九一步,已是難如上青天。
直到新學期開學來班里時,何琦才知道花九已經被勸降級了??梢忉尩脑掃€留在心里,還缺一個正式的道歉,而這些已經被花九拒之門外,直到現(xiàn)在。
花九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有一只蚊子的尸體,周圍暗紅的血已經凝固,印在雪白的天花板上格外矚目。
“朱砂痣和蚊子血總是有區(qū)別的,一個在心尖上,一個在手掌里?!被ň抛灶欁缘南?。
幾天后,所有人關注的畢業(yè)考試終于來了,在不同的考場里,各人的狀態(tài)千奇百怪
鄒時一副平靜得甚至有點放松的姿態(tài)翻來翻去看卷子。
黃嬌嬌努力調動著記憶的內容,心思卻被另一些事情占據。
林胖子抓耳撓腮略答題顯吃力。
花九一臉平靜,對這場考試已經免疫,只是被分到了原來班上考試,心里多少有些膈應。
在考試結束的那一刻,花九不太幸運的一個階段也宣告結束。那只是人生當中一場小小的考試,可在這之后卻把所有人都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各自的路也擺向了不同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