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凡界的規(guī)律，所謂受罰，更是逃不過去，甚至更加洶涌百倍。
第一次面對死亡的時候，是在一個戰(zhàn)場，敵軍將我們趕到陣前用以威脅，但對面的箭雨卻鋪天蓋地而來絲毫沒有顧忌。我伸手想要擋，卻忘了自己已經(jīng)沒有法力多年，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穿胸而過，帶著我向后倒去，周圍人仰馬翻，響殺聲震天，巨大的疼痛和一點(diǎn)一點(diǎn)流失血液的恐慌像若水一樣將我包裹。我想喊阿姐，張口卻變成了嗚咽，我想喊那個人，卻徒然發(fā)現(xiàn)他早已不在。直到痛達(dá)到頂點(diǎn)，黑暗才姍姍來遲的把我解救。
從那時起，我才知道凡人為什么都懼怕黑暗，因為黑暗是冷的。
沒想到歸來之后，我竟又體驗到了一次，只是這次的黑暗卻和以往的不同，帶著些許溫暖，像夢一般。
我喚阿姐它會回我，我說疼它會輕輕拍我的背，哄我吃東西。
我就這樣沉浸在黑暗里不知多久，直到冰冷的雨水把我打醒。我看著周圍黑色的山，黑色的云，恍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凡界受苦，回到瑤池只是一場夢。
雨勢漸大串成珠簾，珠簾后由遠(yuǎn)及近走來一人，提著紫府劍，披著瀲滟的紅衣，迎著閃電迎著風(fēng)雨堅定而來。
這不是夢。
沈亦在我頭頂搭起結(jié)界，輕柔擦拭我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抱歉，沒想到會下雨?！?p> 我有些不自然，“這是哪？”一開口，聲音竟有些嘶啞。
“歸虛內(nèi)的小世界，”他不知從哪弄來一碗紅色的湯，“把這個喝了?！?p> 我尤在震驚，本能的接過，“歸虛！我們怎么會在這！”
“歸虛其實就在龍神山之下，只不過山上被人布下了法陣，你剛好站在了陣眼上?！?p>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卻一下子想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單不說發(fā)現(xiàn)上古之地隱而不報，就說敢在圣山上布法陣便是有所圖謀，“是法陣開啟了嗎？你也跟著掉下來了？山上的其他仙家呢？”
他安撫我，“我在四周走了一圈，暫時沒發(fā)現(xiàn)有別人，山上的人看來應(yīng)該沒事，快，先把這個喝了?！?p> 我這才看向手里的碗，“這是什么？”
“我的血?！?p> 神之血！
我受驚抬頭，心尖感覺到一絲異樣，“為什么給我喝這個？”
他撫在我頭頂?shù)氖忠活D，“此地詭異，會吸取生機(jī)，不到神位無法生存?！?p> 異樣變成了輕顫，他果然知道了。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所以你不必找說辭搪塞我。”
想法被看穿，我無奈低頭，端起碗一飲而盡，熟悉的血腥味將我拉回到在西海宿醉的那個早上，他說一直，“從一見面你就知道我不是神？所以那晚將我?guī)Щ厝サ氖悄?，喂我喝的也是你的血？?p> 沈亦默認(rèn)。
怪不得就算阿姐的神印消散之后還有人稱呼我為神君，原來竟都是他幫我掩蓋了。
“為什么？”
為什么明知道卻不拆穿我，為什么因為是我想要的就不辭辛苦的去天北求解藥，為什么明明暈倒前還劍拔弩張的對我冷笑，現(xiàn)在卻在以身犯險的救我。
“我想護(hù)著你，沒理由的?！?p> 雷聲轟鳴，卻不及他的話讓我顫抖，我捂住胸口，“可我不是為你受雷劫的人?！?p> 他攔腰抱起我，“你的確和她不一樣?！?p> 但到底哪里不一樣，他沒說，我也沒問。
到得一處山洞，沈亦將我放下，我摸了摸巖壁上的植物，皆是因為失去生機(jī)才變成了黑色。
“你的話其實后來我想了，晴繯的幻術(shù)是以歸虛的虛/草為引設(shè)下的，而實/草卻顯現(xiàn)施術(shù)者是她父親，所以晴將軍沒死，西海龍神撒謊了。”
“不止撒謊，甚至可能圖謀更大?！?p> 歸虛就在龍神山底法陣有多大現(xiàn)在還不明確，若是將所有仙家都牽扯進(jìn)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可是為什么呢？他這么做有什么好處呢？”
沈亦用劍劃開手掌，血滴滴到地上如同滴入水中，蕩起一片藍(lán)色的漣漪，一個法陣分支顯現(xiàn)出來。
“陣眼不在附近，好在我發(fā)現(xiàn)了一處破綻，可以先送你離開。”
我脫口而出，“那你呢？”
他回過頭，淡藍(lán)的光暈下竟有些安慰的味道，“我再去遠(yuǎn)處查探一番，別忘了，晴將軍可還未現(xiàn)身?！?p> 這里會吸取生機(jī)，我留下來也只能拖累他，“那你自己小心點(diǎn)，如果遇到了別打草驚蛇能跑就跑趕緊回來，我們再一起想辦法?！?p> 他將我抱到陣中，語氣中隱有笑意，“好?！?p> “再遇到未成神的，你可別放血了。”
一句話出，雷聲雨聲仿似停頓，連我自己也不自覺靜止了。
沈亦眼中露出真切的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動人心魄，冷淡的面具隨春水褪去，只余桃夭般的臉，“好，不給了?！?p> 熟悉的黑暗再次襲來，這一次，我卻沒覺得冷。
過不許久睜開眼，看到的是密室的屋頂和在一旁深情望著我的玄澤。
我倆同時愣了一下。
“什么情況？”
“你出來了！”
他扶我坐起，借著墻壁上的夜明珠我才看清他方才深情凝視的不是我，而是我身旁半人半魚的姑娘，二妹妹，紅瀟。
“這是真的紅瀟？你找到她了？”
玄澤嘆了口氣，“你突然消失之后，沈亦問我怎么回事，我也嚇了一跳，知道再也瞞不住，就把歸虛在龍神山下的事告訴他了，他試圖開啟陣眼失敗后開始瘋狂的找法陣破綻，最終在關(guān)押晴繯的密室下發(fā)現(xiàn)了這個密室，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紅瀟。他讓我留意山上的情況，他孤身去帶你回來。沒想到我剛打探一圈回來，你就出現(xiàn)了，”頓了頓，“歸虛是怎樣的？我看你好像有點(diǎn)虛弱?！?p> “歸虛內(nèi)有一個小世界，那里的山和植物都是黑色的，因為它們的生機(jī)都被吸走了，不到神位根本無法在那里生存。是沈亦一直在用他的血替我續(xù)命?！?p> 玄澤也與我剛知道時一樣震驚，“他知道了！我只知道歸虛的存在，卻不知里面竟如此霸道，那他人呢？”
“他想確認(rèn)一下晴將軍是不是真的在歸虛中，如果可能還想毀了法陣，”我斟酌一下，“其實就算一切真是龍神所為，也不是沒有補(bǔ)救的辦法，只要你順利成親，等天界的人一走，剩下的就是四海的家務(wù)事了?！?p> 他望著我輕輕笑了，但掩飾不住笑容里的苦澀，因為龍神究竟想做什么誰也不知道，“怪不得連冷漠的沈亦神君都吃我的醋，你這么一次又一次的舍命幫我，當(dāng)真不怕被我連累？”
我臉一紅，“你在凡界護(hù)我百年，我在天界幫你解圍，扯平了。”
玄澤嘆氣轉(zhuǎn)而牽起紅瀟的手放到唇邊，“可你讓我怎么抱著這樣子的她成親？”
我這才注意到，她從我回來到現(xiàn)在一直未醒過，“紅瀟怎么了？”
“我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了，沈亦推測她很有可能被當(dāng)過壓陣眼的、祭品，只是后來又不知為何被關(guān)在了這，我用了很多方法，也沒能喚醒她?！?p> 陣眼只對我和紅瀟有影響，這算什么，青鳥飛魚陣嗎？
相處百年，我知道玄澤心里的難受，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一邊是生養(yǎng)的父神，而且現(xiàn)在整個天界都知道西海太子妃已成龍，連借口都找不到。
我感受了一下嘴里的血腥味，“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自你消失后，已經(jīng)過了一天了?！?p> 那就是今晚成親！還來得及。
“我有一個辦法！”
屬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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