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無眠。
九年前是丫頭,現(xiàn)在還能夠叫她一聲丫頭嗎?
美人,明眸善睞,多情但不妖嬈,正好能夠勾住九年前那個少年的魂,一顰一笑,又是楚楚動人,恰恰能捏住靈飛的心,遷延顧步,青絲如云,令人難以忘記!
今日正好是十六,明月無缺。
那年靈飛正值二十四,靈鹿劍訣大成,一時間風光無限,在花一樣的年紀里,就獲得了常人一生難以企及的成就。一時之間,靈鹿那些個待字閨中的大家閨秀,哪個不想得到這樣的乘龍快婿,當時來靈家攀親的人連門檻都踏破了。
就算靈飛心高氣傲,瞧不上這些庸脂俗粉,但那時畢竟是少年人的心性,或許見得多了,也就有了選擇,過不了多久便能成家立業(yè),靈家一代一代又延續(xù)下去。
丫頭就是在這個時候到了這里。
靈鹿山麓,月上枝頭。
靈飛這一眼就看了足足有九年之久,好像被人用刀刻在了心上,不僅痛苦而且難以抹去,孑然一身到了今日。
“桃花十里春滿地,心如玉壺一片情?!?p> 當年靈飛還是一個倔強、靦腆的少年,可丫頭僅僅只用這兩句話就將他的心融化了,讓他不由得開始有了許多憧憬。
如今的他,信守承諾,九年來,冬至春來,十里桃花開了一場又一場,靈飛做到了不折一枝,可這一片冰心玉湖卻在哪里,他有點不明。
好在也從未聽說過她已成親的消息,這就是靈飛堅持和一直等待的理由。
九年前,秦吏百里玦不知為何被發(fā)配靈鹿,正好也帶來了和靈飛年齡相仿的丫頭。
當時百里玦雖然衣著落魄,渾然一副囚徒模樣,靈宏業(yè)還是看出了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氣魄,也欣賞他那份處事波瀾不驚的態(tài)度,一去一來之下,兩人竟是成了好友,靈飛與丫頭也有了認識的機會。
快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不到半年,百里玦翻案,秦帝有令,封西州都護府郡守,領(lǐng)西州境,上管軍馬,下管百姓,自此靈飛便再也沒有過丫頭的任何音訊。
她最后給靈飛說的兩句話,影響了靈飛九年,馬上就要十年了。
父親此次收到了書信,也百里玦九年來的頭一次,而且還是因為至圣,當真是稀奇!
很多事情涌上心頭,靈飛想了許多。
當時年少,現(xiàn)在想來百里玦此人確實有神秘之處。曾聽父親提過,百里玦自稱全然沒有修為,可又如何帶一少女徒步萬里,中間又沒有護衛(wèi)護送,這猛獸山川又是如何過來;尋常秦吏,但凡因罪被發(fā)配,也要在此地待上十年,可偏偏百里玦有奇遇,不到半年翻案,直接就上任郡守。
靈飛也是,想要離開靈鹿去尋找丫頭的念頭,就被靈宏業(yè)一點一點的消磨沒了。靈飛對于丫頭的期待,遠遠勝過了至圣。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天已經(jīng)亮了。
……
四月十八日正午,小雨。
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離至圣出世還有七日。
烏云壓得很低,整個靈鹿山大霧彌漫,就連山腳下的靈劍山莊也是埋于當中,讓人看不真切。
從遠處望去,隱約可以看到山莊上空是旌旗密布,接天而立,它們在風雨中迎風招展,絲毫不受風雨的影響。
旌旗清一色深黑,一點光澤也不會發(fā)出的那種黑色,此刻要是有陽光的話,也會被陷進去,令人壓抑。
旌旗上面一個斗大的燙金大字,彎彎曲曲,顯得古樸而又莊重,金色在一片黑色中,代表的是這個世界巔峰的權(quán)利,又像是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一個“秦”字。
山莊秀麗多情,旌旗磅礴厚重,兩種不同的風格融合在了一起。
天下九州各有旗號,中,霸、興、薊、墨、海、幽、徽,唯有長慶王宮才能掛這秦號,此刻能夠掛在這靈劍山莊之上,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來此地的人,出自王宮。
靈劍山莊的門口,立著一塊三丈有余的晶石,上書靈劍二字,因為年代久遠,本該鮮紅的字體紅中透著黑色,透露著威嚴,像是給每一個路過之人訴說這山莊的光輝歷史。
今日的靈宏業(yè)終于是收起了往日的面孔,變得威嚴有余。山莊上下,盡皆黑衣黑袍,就連一向喜歡白衣的靈飛也不例外,此刻他正立在靈宏業(yè)身側(cè)。
他也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出自長慶王宮。
靈飛身后,靈劍客整齊劃一,排列有序,各個都像是一柄利劍一般,神情冷冽,就連靈家婦孺老幼也都是跟在不遠處。
山莊下面,早已經(jīng)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靈鹿之人,想都么想過長慶那么遠的事情。靈飛來來回回看了幾遍,都是靈鹿之人,那西荒原上的天下諸派,卻是一個也沒有見到。
“咚咚咚!”
忽的,遠處傳來三聲巨響,一聲急過一聲,震耳發(fā)聵,平靜被剎那間打破。
靈飛聽的仔細,這鼓非尋常之鼓,如此巨響,敲鼓在之人若是沒有一定的修為,或是天生巨力,恐怕連這鼓也敲不動,放任四海,這樣的人也絕非庸人,可到了皇室只能敲敲鼓罷了。
鼓聲過后,一陣清脆的馬蹄自云霧當中傳來。
來了!
靈飛已經(jīng)看得清楚,從白霧當中閃出數(shù)百精騎。
大秦崇尚水德,以黑為尊,騎士盡皆黑衣黑甲,身負巨劍,手握長戈,行動之間整齊一致,雖百人卻猶如一人,雖一人卻勝似百人。
再看騎士胯下之馬也非同凡馬,它們身高丈余,肋生雙翅,通體黝黑,渾身上下也找不出一絲白色,一雙眼睛卻像燈籠一般紅,整個馬面被黑甲包裹起來,只露出了一張嘴和一對眼睛,人披黑甲,馬亦是如此。
靈飛很早就聽蔑虎說過,長慶王宮的郎官和其胯下的赤墨馬是整個秦國最為精銳之師,現(xiàn)在看到了,果真是盛名之下無虛矣!
白霧之中,好似出現(xiàn)一片黑云,黑云片刻將至。
當先一將下馬,左手舉起,高過頭頂,靈飛看到他手中是一封不到一尺寬的冊子。
“帝令!”
聲音不高,渾厚有力,只這一下便知道這名秦將也是修為不凡,至于到了何等的層次,靈飛全然不知,他在心中震驚之余,不免覺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的意識更盛。
秦將話落,手中冊子已經(jīng)舉到靈宏業(yè)身前,靈宏業(yè)雙手抬起,畢恭畢敬接到手中。秦將又退后一步,面具之后一雙鷹隼似得眼睛環(huán)顧靈家眾人,然后飛身上馬而去。
數(shù)百騎士又好像一陣黑風一樣隱于云霧當中。
靈宏業(yè)手中冊子還未開啟,靈飛瞄去,只在封面印著“帝策”二字。
冊子翻開,場中忽然驚起一陣威壓,威壓不強,給人感覺猶如大海,在平靜的時刻,也會讓人不由得想到它狂怒的可怕。
這居然也非凡品所造,就這驚鴻一瞥,讓靈飛心中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