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
自林卿莞入東宮已月余,北辰胤云夜夜留宿纖柔殿,闔宮上下無人不知太子新納的側(cè)妃受寵,不少人趁機巴結(jié),纖柔殿的宮人也跟著水漲船高。
林卿莞卻并未因此侍寵生嬌,反而更是嚴(yán)加約束下人,將幾個仗勢欺人的奴仆趕了出去,其余安分守己,辦事認(rèn)真者,則不吝重賞。
如此拉一批打一批,倒得了些人心,立了些威勢。
而銀蟾原為太子的大宮女,向來穩(wěn)重,自成為通房后雖一直未得寵,卻仍是不驕不躁。
林卿莞見其心性尚可,有了幾分親近之意,便分了些恩寵下去,如此一來,銀蟾對著林卿莞更加恭敬,時常來纖柔殿請安,陪林卿莞聊天解悶。
這日二人正聊著,忽見玄素匆匆進殿,屏退下人向二人欠了欠身:“側(cè)妃,方才老爺遞了封信上來?!?p> 見林卿莞有事,銀蟾起身告退:“奴婢突然想起早間曬的干果還未收進來,便不打擾側(cè)妃了?!?p> 目送銀蟾出了殿門,林卿莞拆開信封,才掃幾行眉頭便擰在一起。
“小姐……”玄素心下?lián)鷳n,叫出了舊日的稱呼。
“你自去看吧?!绷智漭搁L嘆一聲,將信遞給了玄素。
林老爺膝下除林卿莞外,尚有二夫人杜氏所出之子林宣朝。
林宣朝乃林家獨子,自幼便為林老爺與二夫人所溺愛,逐漸長成了不學(xué)無術(shù)、囂張跋扈的模樣。
原本家世不顯倒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來,如今眼見林卿莞受寵,他便無所顧忌,竟強搶民女,侵占田地。
今日林父來信,正是因為林宣朝強搶民女當(dāng)街行兇,還帶人打了那女子的父親。
林宣朝下手沒個輕重,直到人一動不動地倒在哪,才覺察出不對來,嚇得躲回家。那位老漢雖說被救回來,但落下了殘疾。
林卿莞進宮前便吩咐林府上下行事謹(jǐn)慎,然林宣朝從未將她這個姐姐放在眼里,哪里肯聽?
林卿莞知曉他的德行,更加不肯救他——這回輕饒了他,日后必定變本加厲,只是此事到底涉及前朝,林卿莞一介深宮婦人,哪里敢擅專?
她將手搭在貴妃榻扶手上,食指蜷曲輕輕抵著下頜思考了幾息,吩咐道:“你去德陽殿看看太子此刻是否在東宮,問問他該如何處理。若是不在,想必你記得我的規(guī)矩,咱們纖柔殿的人不準(zhǔn)打聽太子的行蹤?!?p> 玄素領(lǐng)命急匆匆就去了,半盞茶的功夫,便回來稟報:“奴婢去問過了,太子同工部尚書去巡查寒士居的進度了?!?p>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杜右相為天下文人典范,若要扳倒他,自然要釜底抽薪。北辰胤云在朝上提出建造寒士居供有才之士免費居住。
北齊剛剛建國,的確缺少才華廣博之人,皇上很快便通過了。
到了如今,寒士居已接近竣工。北辰胤云時時跑去查看。
見狀,林卿莞仍不急切,仍淡定吩咐道:“既如此,你便去夾道口守著,看太子殿下幾時回來。若是他回來,就請他來纖柔殿喝口熱茶。順便再將隨玉趕緊來?!?p> “誒!”玄素清爽的應(yīng)了,掀開竹簾到了門口就開始喊隨玉。
待隨玉進了殿,林卿莞吩咐道:“父親說府尹已將林宣朝押解入大牢。你拿著太子賜下的鸞形玉令去京都府衙走一趟,告訴他咱們太子素來處事公正,必不會法外容情,要他秉公處理,若是有人拿著林宣朝的身份做文章,不去理會就是了?!?p> “是?!彪S玉行了禮便退下了。她雖平日寡言少語,但辦事認(rèn)真。
林卿莞雖只是側(cè)妃,到底也是皇室中人,隨玉、玄素二人相比,自然是隨玉端得起側(cè)妃女官的架子。
至于那玉令,則是身份的象征——鸞形玉令本是太子妃由所持,只是如今林卿莞打理各項事宜,有玉令在手倒讓行事便宜不少。
隨玉拿著玉令一路去了府衙,便有皂吏將她攔住了:“這玉令你們拿去給府尹大人看,只說東宮側(cè)妃受太子所托,有事吩咐府尹?!?p> 小小皂吏哪能知道玉令的來歷,只是見這玉成色極好,隨玉的裝扮衣料又不俗,想來說的是真的,自然不敢怠慢,忙進去稟報了。
未幾,主簿親自出來迎隨玉進去,隨玉見了府尹,恭敬地行了一禮,便挺直了腰開口道:“今日側(cè)妃聽聞有一案件與其弟有關(guān),特來此一問。”
一番話說完,府尹露出了然的表情,眉頭緊鎖,不卑不亢地看著隨玉,似乎有些不贊同,卻出于涵養(yǎng)沒有打斷。
“皇上和太子向來執(zhí)法有度,不偏不倚。側(cè)妃身為皇家的兒媳自然依從,只是擔(dān)心有人借她的名頭助林宣朝脫困。若因此壞了太子的名頭那便得不償失了,故而遣奴婢來看看結(jié)果如何。打擾了大人還請見諒?!?p> 見狀,府尹眉頭一松,命主簿將卷宗給隨玉一觀。
另一邊玄素照著吩咐在夾道守著,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喊自己,定睛望去,果見趙凌天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看著自己笑。
趙凌天滿面笑容地向玄素跑來,他的膚色比之大名府時黑了不少,卻也壯碩許多。
“趙大哥你怎么在這里!”玄素驚喜道,雙眼也隨著笑容璀璨起來,如同嵌了星星。
見她如此不開竅,趙凌天忍不住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無奈道:“蠢丫頭,當(dāng)初一直都是太子殿下說著范大人看重我,范大人從未有什么表示。殿下只不過是不便暴露身份,假借范大人的名頭提攜我罷了?!?p> 玄素被敲了頭卻并不生氣,雙手扯住趙凌天的袖子,喜嗔參半:“那我在東宮呆了這么久,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你以為宮中宿衛(wèi)這么好當(dāng)?我自然得經(jīng)過一番訓(xùn)練考核才能當(dāng)值?!?p> 趙凌天恨鐵不成鋼,一口氣憋悶在胸口,想罵玄素一句卻又舍不得,終于化做一聲長嘆。
“哦……”玄素縮了縮脖子,吐了下舌頭還要再開口,趙凌天不給她機會,拽著她向纖柔殿去:“好了,先陪我去纖柔殿拜見側(cè)妃吧,以后咱們敘舊的日子多著呢?!?p> 語氣中透著雀躍、旖旎。
玄素被他拽得小跑幾步,根本來不及說自己還有任務(wù)在身,況且事關(guān)林卿莞母家,玄素也不敢隨意往外說。
及到纖柔殿,玄素讓趙凌天在殿外候著,自己先踟躕著請罪,再把趙凌天之事說了。
聞言林卿莞一臉欣喜:“快叫他進來?!?p> “卑職趙凌天給側(cè)妃請安。許久不見,側(cè)妃安好?”
“快起來,我很好。不知你近況如何?在何處任職?”
“卑職有幸得了太子殿下賞識,成了東宮宿衛(wèi)。太子吩咐卑職任纖柔殿衛(wèi)隊長一職,保護側(cè)妃安全?!?p> “那敢情好。也省得玄素日日往外跑了?!绷智漭肝孀燧p笑,玄素借口給趙凌天上茶,紅著臉跑出了正殿。
殿內(nèi)只剩林卿莞、趙凌天二人,林卿莞輕聲開口:“說吧。”
“大名府一事牽扯甚廣,太子殿下不欲令側(cè)妃憂心。側(cè)妃多加小心,萬不能讓人知道您懂醫(yī),也不要透露自己與冠云山有關(guān)?!?p> “那……”
“側(cè)妃安心,當(dāng)初您在大名府為著防止疫情擴散,次次外出都折了面紗。并無人見過您真容,些許幾個見過的,我也都封了口,將他們遣去遠(yuǎn)處,沒讓人察覺?!?p> 林卿莞靠在椅子上,不知是否是七月流火之故,只覺身上涼沁沁的。玄素端了茶進來,兩人轉(zhuǎn)而開始敘舊。
玄素與趙凌天在殿內(nèi)不時眉目傳情,林卿莞便放二人下去,又不由叮囑道:“宮里人多眼雜,你二人注意些,莫叫人拿住了把柄?!?p> 兩人稱是,欣然退下了。
林卿莞獨自一人品著茶,皇上登基不過兩年,前朝留下的蛀蟲還未清理干凈,大名府恐怕成了一個引子,也許會在朝中掀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