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這奏者，青蕭自選有緣人，只能等青蕭到手之后再說了?！?p> 靈物擇主，可不是他們能干預的了的，不過好在四物有三，都有跡可循，不至于一無所知自亂陣腳。
“只是我擔心，我們現(xiàn)在全部都被這事束了腳步，那尋找四印的事？”
涉及到倚蕭湘之物，照著提示去尋四印的抱琴聲兩兄弟必然是要回來的，這一回來豈不是又耽誤了？念及此，半?yún)⒓t塵憂心忡忡。
“無妨?？偟媒鉀Q了近前的困難，才好做長遠的打算。”
冷橫江最近在卦老預知四印之一出現(xiàn)的那一處，都沒了行動，反而在中原動作頻頻。若不是他已經(jīng)尋到了那人，就是搜人之事生了變數(shù)，已經(jīng)讓人逃去他處，而且是，他不好下手的他處。
結(jié)合徹不眠那日所言，以及冷橫江近段時間的動靜，弈非白覺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無論如何，抱琴聲和聞笛柳二人，是沒有再在那地多待的必要了。
軒轅烽火令的下落兩塊落在了止水蘭亭，想安生也是不可能了，卦千機看了山間已經(jīng)開始冒頭的太陽，催促道：“既然有跡可循，那便分頭行動吧?！?p> 再緩會兒，怕就走不掉了。
“好?！碑敊C立斷，弈非白隨即安排，兵分四路。
羅觀天、林小乖，二人尋盤心石，卦老尋陽春玉人，路無由和碑莫停護送無武功傍身的徹不眠，順便將信送達抱琴兄弟手上，半?yún)⒓t塵留于止水蘭亭，為解陣之事做準備。
十五日為限，未時在問心崖會和。
羅觀天和徹不眠兩行人先后出發(fā)，畢竟是有兩塊燙手山芋在手，多待不得。
弈非白著手幫羅觀天偽裝了一番，送走人后，轉(zhuǎn)頭便看見卦千機極為不滿的眼神。
沖天怨念，弈非白忽視不了，只得開口解釋：“徹不眠這一行，變故頗多，僅僅路無由一人，怕是照應不過來?！?p> 卦千機對于碑莫停的喜愛，他是瞧得出來的。若不是情況特殊，他是不會擾卦老的興致的。
徹不眠和路無由二人，在武林并不為人所識，但暗地里將視線投放在他倆身上的人，似乎不少。
一個是棲月村唯一的幸存者，一個是剛好救了棲月村最后一個人。二人剛落腳于止水蘭亭，江湖便有奇藥傳言，二人剛出了山，回來便有人送上了軒轅烽火令。
弈非白猜想，或許那日，冷橫江派去棲月村的黑衣人，可能真的找到了四印，留了這唯一一個活口，只可惜恰巧碰上了路見不平的路無由，所以沒能傳回具體的消息，但在棲月村找到了人這件事定是傳回了冷橫江的耳中的。
棲月村最后唯一走出來的是路無由和徹不眠兩個人，也就不難解釋為何投放在二人身上的目光如此之多了。
若真是如他所料，那么此次二人將遇之事，只會多不會少，讓碑莫聽隨行，總能防著點意外。
“行吧行吧，你有考量就行?！必郧C擺了擺手，也沒想再計較，“我也得收拾收拾出發(fā)了哦……唉，這把老骨頭哦……”
轉(zhuǎn)身就走，原地頓只剩半?yún)⒓t塵和弈非白兩人。
人都走空，安靜不少。只有風聲嗚嗚，和混亂的心跳聲。
“亂的很吶?！卑肷?，弈非白嘆聲。也不知道是在說事亂，還是人亂。
然而半?yún)⒓t塵卻直覺，這亂字，實在說他現(xiàn)在的心緒。如一團亂麻，沒有頭緒。
“說罷，何事讓你心亂至此？”弈非白帶了半?yún)⒓t塵到亭前坐下，問道。
先前在說事，還只覺面前少年只是有些疲倦，現(xiàn)在靜下細看，卻是狼狽得很。
失神的雙眸、恍惚的精神、疲倦的面孔，弈非白著實沒想到，僅僅一天沒見，就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前輩，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的記憶，是不全的？”
弈非白未回答，但那一瞬間微皺的眉，已然告訴了半?yún)⒓t塵答案。
“果然?！卑?yún)⒓t塵苦笑，先前一直隱忍的情緒頓時爆發(fā)，再說話都帶了哭腔:“從我到止水蘭亭，我總能在夢里看見一些陌生事，我之前以為是夢魘。直到昨天，才驚覺……”
“前輩，我以前，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腦海里又想到那金色的面容，赤色玉里鋪天蓋地的黑……自己的生魂，那定是他自己的手筆，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他以前，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昨日晚上他徹夜未眠，一邊被那未瞧清的面容，一邊為自己身上的真相。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他從小到大的記憶，沒有一丁點兒的空缺，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以前他覺得那是因為他記性好，而現(xiàn)在，事實可能是，他記得很多，都是假的……
那種像是硬刻在記憶里的東西，假的經(jīng)不起一點兒推敲。保守估計，他八歲一片的記憶，只怕都是假的。
他無法確認，八歲之前的他，是否是他能認可的那個“他”。他是一貫瞧不起鬼魅陰暗的，而事實是，他自己都可能是自己所瞧不起的那種人……
記憶里的人生都是假的，自己可能是嘴里最討厭的人，總歸是讓他有些崩潰了。
“你覺得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弈非白拿了棋盤出來，擺滿了黑棋。
半?yún)⒓t塵無措，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能發(fā)了瘋似的揪自己的頭發(fā)，號啕大哭:“我不知道……但是，但是！那個玉牌，定然與我脫不了干系……”
他做過什么他不知道，他害怕他承擔不起。
“你看這些棋子是什么顏色？”弈非白伸手將半?yún)⒓t塵的手從頭上拿下來。
有些冷，又放在手里捂熱。
瞧著滿臉的淚，又騰出一只手給他擦干。
“黑色?！?p> “你拿顆在手里，看看是何顏色？”
半?yún)⒓t塵吸著鼻子伸手，拿了一棋子在手里，再攤開看，那黑棋已變成一枚白棋。
“縱橫十九道輪回，人間十九年游戲。人是棋中子，一者，落子無悔，二者，黑白不定，非黑非白，亦黑亦白?！鞭姆前灼鹕砝@到半?yún)⒓t塵身后，抱住了他，“前塵無法更改，以前的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我不知。但我知道，現(xiàn)在的你，是個好孩子?！?p> “前輩……”半?yún)⒓t塵轉(zhuǎn)身撲進了弈非白的懷里，低低啜泣。
弈非白任由懷里的人宣泄，未再發(fā)一言，只是撫著他的頭，一遍又一遍。
半?yún)⒓t塵的通透聰慧，心性堅毅，他瞧在眼里，過去與現(xiàn)在，記憶與真實，他相信他能想清想透?，F(xiàn)在不過是被突來的事實，刺激到了而已。
果然，發(fā)泄了一會兒，半?yún)⒓t塵便回了神，松手看見弈非白懷里的淚漬，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再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更覺丟臉……
自己什么樣子，取決于現(xiàn)在的自己，而做過的事情，也無法更改。
這些道理，他是懂的，只是突然瞧清事實，讓他慌了神。
再見手里的棋子，又變成了半黑半白。
“前輩，這次事情過后，我可以去尋花君一趟么？”
他不會糾結(jié)自己以前是好是壞，但任由別人用假記憶填了自己的人生，可不是他能允許的。
亭邊紅楓葉落，一如夢里不住的雪。
“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