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翰下了樓,站在住院大樓大門前的臺階上,把煙拿出來,卻發(fā)現(xiàn)打火機沒帶下來,懶得回病房去拿,一摸車鑰在口袋里,便往停車場走。
夜深了,白天停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耐\噲霈F(xiàn)在車少得很,稀稀拉拉地停得東一輛西一輛。
陳翰找到自己的車,剛想開車門用電子打火器,鼻子嗅到熟悉的薄荷煙味道,一轉(zhuǎn)頭,便看到旁邊隔著兩個車位的地方,一輛煙灰色雷克薩斯RX350車窗半開,葉知秋頭抵著車窗,手上的煙頭,明明暗暗。
葉知秋半闔著眼,正聽著音樂,突然車窗被人敲了幾下,一驚,扭頭看過去,就看到陳翰插著腰站在車旁。
把車窗全搖下來,葉知秋問:“什么事???”
車窗全搖下來后,輕輕的鋼琴曲便流瀉出來,陳翰無語地扭頭沖著夜色哈了一聲,轉(zhuǎn)過來對她冷哼:“你挺悠閑自在???虧老子還擔(dān)心你有沒有安全到家?!?p> 葉知秋笑笑,月色下,眉眼輕淡,“謝謝?!?p> 向來高冷的葉知秋,突然變得如此柔和,陳翰很不適應(yīng),愣了一下,才說:“借個火?!?p> 葉知秋遞了打火機給他,陳翰點了煙,深吸一口,目光往前一看,眼角不由得抽動了一下。
蘇雨柔那輛大紅色的寶馬Z8正正停在葉知秋的車前方,即便在路燈下,那大紅色也耀眼似火。
所以說,買車要低調(diào)些,否則很容易被抓包的。
“你看見了?”
“看到什么了?”陳翰突然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令葉知秋很不解,反問了句。
陳翰沖著正前方那輛大紅跑車努了努嘴:“你是不是因為看到了,才沒走?”
“不是?!比~知秋回得很干脆。
的確不是,她沒走在先,蘇雨柔到來在后。
“得了吧,說句實話又不會死?!标惡膊挪恍?,“是不是有點醋?”
葉知秋用看白癡一般的眼神掃了陳翰一眼,然后慢吞吞說:“陳律師,咱們好像沒那么熟悉吧?”
嗯,這模樣才是他熟悉的葉知秋,一看就是欠揍型的。剛才那鄰家女孩模樣的溫婉女子根本不是本人吧。
晚風(fēng)將葉知秋車內(nèi)的鋼琴曲聲送入陳翰的耳里,“I Miss You?你Miss了誰?亦平么?”
“別過度理解,我這是天遙的專輯?!比~知秋淡淡地說。
好吧,巧合。
晚風(fēng)有點涼,陳翰縮了縮肩膀,然后對葉知秋:“你還上去么?”
“不了?!比~知秋又抽出支煙,然后禮貌地問陳翰:“來支薄荷煙么?”
“不要,不習(xí)慣?!标惡矓[手:“那你什么時候回去?”
“隨意啊,想回去的時候,自然就回去了。”葉知秋很隨意地說,看陳翰又縮了下脖子,問道:“要上車來坐坐么?外面挺冷的,據(jù)說今晚有寒流南下。”
陳翰想了想,繞過去拉開車門上了副駕駛位,果然車里暖和很多,帶著甜甜的薄荷香。
陳翰的目光落在車上的香水架上,香水架很別致,底座是個水晶心型相框,嵌了張照片。
照片不是很清晰,兩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男女,親密地對視而笑,校服是那種老式的,很土氣的藍白款運動服,卻完全掩蓋不住照片中少年男女的容色。少年俊美清秀笑容燦爛,少女眉目如畫笑如春花。
注意到陳翰的目光,葉知秋笑了笑:“16歲的我,是不是很土氣?”
“比現(xiàn)在漂亮。”陳翰毫不客氣的下了評價。
葉知秋嘿了一聲:“你這樣說,我是謝你呢,還是噴你呢?”
陳翰目光落在葉知秋旁邊那個少年臉上,原來,葉知秋慣常淡漠的眼,也可以流露出那樣的深情來。
照片中的少女,看著少年的眼中,是滿到橫溢的愛意,那少年的眼中也是一樣,這照片中的兩個人,除了愛意,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
羅亦平,輸在了起跑線上啊。
兩人抽到第三支煙的時候,蘇雨柔下來了。
紅色跑車呼嘯走遠,陳翰掐滅了手上的煙:“我上去了,一起么?”
“不了,我就不上去給他添堵了。”葉知秋回答得很平靜。
陳翰下了車,走到臺階上,回過頭,葉知秋的車依然靜靜停在那里。停車場上的車越發(fā)少了,那車周邊空蕩蕩的,孤零零如一片孤舟。
回到病房,羅亦平靠在病床上用沒打吊針的右手看手機,見陳翰進來,便說:“我沒事了,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p> 陳翰沒說話,走到病房的窗前,向下望去,那輛煙灰色RX350依然停在那里,一如坐在車里的那個人,沉靜、執(zhí)拗。
“看什么呢?”羅亦平問,鼻端飄進熟悉的薄荷煙味以及更加熟悉的香水味道,蘭蔻奇跡香氛。葉知秋的愛好一向挺中性化的,獨在香水方面,十年來獨衷蘭蔻這款粉紅色的名為奇跡的香水。
“沒什么,剛才在樓下抽煙時,遇到一個傻子。”陳翰笑著往沙發(fā)上一靠:“今晚我陪你,我是按小時計費的,非工作時間翻雙,等你出院,我會把賬單寄給你的?!?p> “如果我沒理解錯誤的話,你那叫咨詢費吧?我什么都沒問。你何來收費的緣由呢?!?p> “你會問的?!?p> 羅亦平笑笑,低頭繼續(xù)刷手機了。
陳翰靠在沙發(fā)上等了良久,羅亦平竟然真就一句話都不說,他終于忍不住了:“真的什么都不想問么?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現(xiàn)在問我還有機會。”
羅亦平靜了會,才淡淡說:“不問了?!?p> 陳翰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你來真的?”
“陳翰,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25年?26年?忘記了,這么多年被你荼毒得,我都以為我倆出生就在一起了。”
“你見過我決定了的事,反悔過么?”羅亦平淡定地說完,繼續(xù)用手機處理工作。
陳翰愣怔了半天后,才問:“那么,秋葉公司非法集資及被控金融詐騙案,我還需要繼續(xù)跟蹤么?”
“翰林律師事務(wù)所,除了是羅氏的顧問律師行外,還是個獨立法人機構(gòu),翰林的業(yè)務(wù)范圍本來就包羅萬象,難道你接任何案子,都要向我匯報么?”羅亦平反問。
和律師玩文字游戲?陳翰推了推金框眼鏡架,正色:“翰林創(chuàng)辦15年來,但凡大案要案,我都向你匯報過,畢竟,你才是翰林的幕后老板,所以,我需要你的指示,才能決定后面的工作,是跟進,還是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