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家的時候,溫心如在休息,而葉正儀則在客廳看報紙,一看到他倆進來,便放下了手中的報紙。
葉知秋知道,父親這是在等結果。
葉知秋本能地把說明情況的任務交給了羅亦平。她不行,她怕她的不安,會影響到父親的情緒。
羅亦平是個非常好的表達者,不但清楚的說明了情況,也用他平靜鎮(zhèn)定的態(tài)度,安撫了葉正儀忐忑的心。
葉正儀聽完情況,仿佛又老了幾歲,靜坐了片刻,才站起來道:“知道了,我先去看看你母親,睡了這么久,應當醒了?!?p> 葉知秋擔心地想要跟上,他阻止了女兒:“放心,爸不會垮的,爸還要照顧你媽呢。”
葉知秋便止了腳步,咬著唇,目送父親腳步蹣跚地離開。
晚飯的時候,知道了病情的溫心如沒受任何影響,談笑風聲,胃口也不錯,倒是葉正儀與葉知秋,幾乎沒吃幾口。
羅亦平不在,他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
飯后,與父母聊了會天,確認了下明天入院的時間,葉知秋回到房間。
很累,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浴室里的沐浴露又換了回來,護膚品也不在了。葉知秋卻知道,那些東西留下的刺,永遠梗在心頭。
洗完澡出來時,羅亦平回來了,推開房門進來時一身酒氣。
應酬少不了喝酒,他酒量好,自制力又強,葉知秋基本從來沒有見到他喝醉過,并沒在意,拿了手機坐在床頭看新聞。
她真的照羅亦平說的,去百度了下關于多發(fā)性骨髓瘤的存活期。網上眾說紛紜,說什么的都有,越看心越不踏實,煩燥地丟下手機,四下看看,卻發(fā)現羅亦平并不在房間里。
浴室的門關著,里面有燈光,隱然有水聲傳出來,想來是在洗漱。
明天一早母親要入院,又會是個相當忙碌的一天,葉知秋合上眼,強迫自己早些休息。
睡到半夜被渴醒,葉知秋爬起來倒水喝,順便掃了眼沙發(fā)躺椅,沒人。浴室的燈依然亮著,水聲卻沒了。
葉知秋喝完水上了床,想了想,又下來,走過去輕敲了敲浴室的門:“亦平?”
里面沒有聲音,她又加重敲了幾下,提高了音調:“亦平?”
依然沒有聲音,葉知秋有些著慌了,伸手一推,沒推得開,浴室的門卻被反鎖著。
“羅亦平?”她一下子抬高了聲音,用力拍著門:“開門!”
門一下子從里面拉開,毫無征兆,葉知秋正拍著門,手上力一空,整個人便撲了進去,被羅亦平接了個滿懷。
浴室里酒氣很重,葉知秋扶住羅亦平剛站穩(wěn),忘記自己還在他懷里,便抱怨起來:“你在里面做什么?這么久都不出來?”
羅亦平一聲不吭,只收緊了手臂,把葉知秋緊緊擁在懷里。
葉知秋本能地想把他推開,羅亦平低聲道:“就一會,好么?”聲音沙啞中透著懇求。
葉知秋不動了,她從沒見過這樣脆弱的羅亦平,只嘆了口氣:“你喝了多少酒啊……”
羅亦平沒吱聲,只把頭埋在葉知秋的肩頸間,酒氣濃郁,葉知秋這才發(fā)現,他還穿著之前外出時的西裝,在里面這么久,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澡都沒洗。
羅亦平說到做到,真的只抱了一會兒,便放開了葉知秋。
葉知秋看了眼水已經放到適量的浴缸,顯然之前羅亦平準備泡澡。她走過去把手探進水里,水已經涼了。
果斷拔了塞子,看著浴缸中的水旋轉著形成一個漩渦泄落。
“酒多了別泡澡,不安全,沖個澡就休息吧?!彼p聲說,說完便要離開。
與羅亦平擦肩而過時,手腕一緊,被他握住了。
葉知秋轉過臉來,兩人目光相對,羅亦平的眼波沒了往常的寧靜幽深,泛著微紅血絲的眼,執(zhí)著而帶著些許期翼地看著葉知秋:“知秋,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么?”
葉知秋沉默良久,才澀澀地開口:“我從來沒有不關心你。”
羅亦平的眼驟然亮了,“知秋……”
葉知秋卻輕輕推開他的手;“回不去了,亦平,我們回不去了?!?p> “不,我們可以的!”羅亦平剛剛明亮起來的眸,因著葉知秋一句話,重又黯淡下去,卻依然想爭取。
葉知秋轉身欲走,羅亦平急道;“如果你是因為蘇雨柔,那真的是天大的誤會,我和她沒有任何超出兄妹之情的任何關系。”
他一直認為,沒必要解釋,他和蘇雨柔根本沒有任何關系,葉知秋拿蘇雨柔來說事,只是找個借口,找個離開他的借口。
葉知秋抬起眼,目光如水,清透平靜:“不全是蘇雨柔,亦平,你從來沒有欺騙過我么?”
羅亦平微揚起眉,臉上是一片困惑,今天的酒,的確喝得有些多,他感覺腦子遲鈍得很,反應很慢。
“如果你忘記了,我提醒你一下,十年前,陽鳴山。”葉知秋抬起右手,直直地伸到羅亦平面前:“你還記得么?”
葉知秋的右手腕上,戴著只漂亮的金色鏤花寬手環(huán)。柔和的燈光下,襯得葉知秋纖細的手,柔美如蘭。
羅亦平卻知道,這手環(huán)下,掩飾著一道丑陋的傷疤,做了幾次手術,都不能徹底磨平的傷疤。
看著羅亦平驟然色變,葉知秋漂亮的唇線勾了起來,帶著幾分嘲諷:“你記起來了?”
“并不是……”
“不是什么?”葉知秋冷冷地盯著羅亦平,眼底是冰焰般的怒意:“不是你開的車?不是你改的案宗?”
說到這里,葉知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已經一片倦?。骸耙嗥?,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不錯,你也一直把這句話貫徹得很徹底。但是你忘了,真相只有一個?!?p> 拉開浴室門,她背對著羅亦平,一字一頓:“還有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p> “羅亦平,婚姻若參雜上了算計,便再無意義。咱們,好聚好散吧?!闭f完,頭也不回地走出浴室。
羅亦平痛苦地閉上眼,頹然坐倒。
葉知秋挺直著背脊走到床前,躺下時,才發(fā)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