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便來人了。
這人身材修長,肩寬腰細。他一身青衣錦服,邊上繡著云紋,袖口用牛皮護腕緊扎,腰間系一條龍首吞口革帶。
他一張臉冷俊而剛毅,像是斧劈刀削的一般,看起來就像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雖然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樣子,卻是目光睥睨,龍行虎步,顯然是個常常發(fā)號施令的人物。
江靜見到此人,頓時欣喜異常,就像在沙漠里看見綠洲一般。這人見到江靜,先是有些愕然,然后冷峻的臉瞬間如冰山融化,露出一絲笑意。
這人的笑意中帶著一絲苦澀,無奈。
“楚堂主!你怎么在這兒???”甄兒卻率先驚呼道,顯然是認識此人,更沒想到此人會在這里出現(xiàn)。這人居然就是江淮幫四圣堂之首青龍?zhí)锰弥鞒璺澹?p> 甄兒斜著眼瞧著江靜,好像在說:怪不得你要來涂山縣呢!原來是來找他的!
江靜當然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她的眼睛里只有楚凌峰。
楚凌峰搖頭苦笑,看著江靜,一臉心疼道:“你怎么突然跑這兒來了???幫主知道嗎?”
江靜甜甜地笑道:“我在家憋得慌,跑出來玩玩。他不知道?!?p> 楚凌峰面色上閃過幾分怒意,道:“這個吳驚風簡直是瞎了眼!連自家的大小姐都敢冒犯!我讓他來給你賠罪!”
“哎哎哎!”江靜趕緊拉住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低聲道:“別伸張呀!要是被人知道了,我爹不得馬上飛來抓我回去?”
夜涼如水,江楓漁火。
涂山分舵燈火通明,江淮幫的漢子們?nèi)齻€一伙,五個一群,聚在一塊喝酒吃肉,熱鬧非凡。
吳驚風已經(jīng)連干了三碗酒,都是敬甄兒的,因為甄兒的劍法確實讓他佩服。高手之間總是惺惺相惜,如果對方還是個美麗的女孩子,那就更是惺惺相惜了。
甄兒卻依舊是冷著臉,一副你全干,我隨意的表情,好像還在對白天的失敗耿耿于懷。
江靜和楚凌峰似乎有講不完的話。她似乎從來也沒有這么開心過,在楚凌峰面前像只開心的小麻雀。小刀因為身份低微,所以并未被安排在席。
吳驚風等分舵的人并不知道江靜的事情,只知道他們是楚凌峰的朋友,因為楚凌峰終究還是坳不過江靜,只好答應(yīng)替她暫時保密身份。
談?wù)撈鸢滋斓氖虑?,吳驚風道:“楚堂主來涂山分舵就是為這件事情的!”
江靜不解地看著楚凌峰。
楚凌峰道:“江湖上最近出了個叫‘花不落’的大盜。此人武功高強,輕功絕頂,能日走千家,夜盜百戶。來去無蹤,就連官府都難覓其蹤。”
江靜睜大眼睛道:“這么厲害???”
吳驚風咬牙道:“而且這人不但偷財,還偷色。奸淫了很多貌美的良家女子,事后為了避免麻煩,居然全都殘忍殺害,然后赤條條地被棄尸荒野......”
江靜和甄兒聽得打了個激靈,面色都變了。但吳驚風卻并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反而一臉悲戚之色,似乎是在忍受著巨大的悲痛。
楚凌峰道:“還是我來說吧?!?p> 江靜和甄兒一臉嚴肅認真地看著楚凌峰。
楚凌峰道:“前些日子,驚風的妹妹吳小鳳負氣出走,不料卻遭到了花不落的毒手......等我們發(fā)現(xiàn)時,尸體已經(jīng)被赤條條地拋在亂草灘......脖子上還有掐痕......”
“???”江靜露出同情之色,接著又疑惑道:“但......這和曹飛去找王家公子有什么關(guān)系?”
“難道王家公子就是花不落?”江靜突然驚呼道。
吳驚風突然怒道:“那個什么狗屁王公子的叫王兆生,他并不是花不落,而是我妹夫!”
“什么?”江靜和甄兒驚呼道。
吳驚風接著道:“那個叫芷蘭的賤人他是在外面的姘頭!勾搭了有些時候了!居然還想娶回家!小鳳負氣出走就是因為這件事!”
江靜怔住了,終于明白曹飛為什么會說她“自詡俠義”了。原來自己居然救了個負心漢,薄情郎!
甄兒也呆住了,喃喃道:“原來曹飛是去教訓那個負心漢的......可是......吳舵主作為哥哥怎么不去親自教訓他呢?”
楚凌峰接話道:“驚風畢竟是分舵的舵主,怎好出面?況且,本幫在涂山的生意還少不了王家的支持,還不宜撕破臉皮?!?p> 江靜睜大眼睛道:“都鬧出人命了還顧忌什么?得罪王家又怎么樣!?我們江淮幫難道還怕他?”
“我們?荊姑娘何時入的幫?”吳驚風疑惑道。
意識到自己說漏的江靜嚇得趕緊閉上嘴。
還是楚凌峰反應(yīng)快,趕緊道:“她們初來咋到,無依無靠,我便許她們?nèi)霂妥鰝€閑職,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多照顧照顧她們?!?p> 吳驚風笑道:“哎呀,楚堂主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就算不入幫,我們又怎能怠慢呢?”
“楚大哥!你怕王家嗎?”江靜似乎還是不愿意放過楚凌峰。
楚凌峰搖頭道:“話不是這么說的,夫妻之間吵個架再正常不過,何況男人娶幾個老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小鳳因為這個負氣出走實在不值得......遇到花不落只能怪她命不好,實在怪不到王兆生頭上。所以找個兄弟教訓他一下也就罷了?!?p> “哼!”江靜顯然不同意他這番道理,別過頭去不理他。但又想到自己做的事,不禁臉上又泛出一絲愧疚。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出頭,幫著自己認為對的一方,實在是輕率魯莽。
甄兒又問道:“那么現(xiàn)在有‘花不落’的線索么?”
吳驚風道:“那天我剛好在淮南辦事,人手不夠,便讓曹飛去幫我,半路遇到小鳳,便一同去找我。卻在開船時遇到一個著急趕路的白面書生,正好順路,便也同上了船,誰知這個書生中途居然見色起意,便對小鳳動手動腳......以曹飛的武功,就是對付七八個大漢也不是問題,可是遇到這個書生卻根本不是對手......他不但被打傷還被拋下河,幸虧他水性極佳,才幸免遇難。等他找我報信之后,我調(diào)集所有兄弟搜尋那一帶,小鳳已經(jīng)......”
說道后面吳驚風竟哽咽起來,不忍再說下去。
江靜一臉同情之色,更憤怒于花不落的殘忍。
楚凌峰道:“曹飛兄弟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所以一直想找機會彌補,便有了今天的事??墒?.....算啦,嚇唬嚇唬他也算出氣了......抓住真兇,才是為小鳳報仇?!?p> 吳驚風舉頭又灌下一大碗酒,似乎是要把所有的悲痛都灌進肚子。
江靜心里甭提有多難受了,雖然誰都沒有說她,但她心里卻猶如堵了塊石頭。
月上枝頭,夜色濃濃。
屋子里放一個蓮花狀的銅火爐,一點也不冷,江靜就躺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大床上。
但是她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心里一團亂。對于白天的事她很是介懷,雖然沒有人怪她,但她心里就是難受,她不想讓楚凌峰認為自己是個魯莽任性只會惹事的小丫頭!
她突然叫醒睡在旁邊的甄兒道:“甄兒!跟我去辦一件事!”
甄兒稀里糊涂地便被江靜從美夢中扯出來偷偷溜出分舵。現(xiàn)在正站在城墻下望著高高的城墻發(fā)愣。
城門這會兒已經(jīng)關(guān)了,城里也禁了夜。
甄兒有點傻眼,這大小姐發(fā)什么瘋?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看城墻?鬧得跟賊似的。
甄兒不解道:“小姐,這么晚你到底要干嘛?”
江靜盯著城墻咬牙道:“我要把那個負心的小子綁回去!”
甄兒瞪大眼睛看著江靜。
“你有沒有辦法進去?”江靜看著高聳的城墻問道。
甄兒道:“沒有?!?p> “如果用這個呢?”江靜突然掏出一團帶鉤鎖繩子問道。
完了,看來這大小姐是有備而來??!準備玩真的。甄兒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攤上這么個折騰人的主子?
王家是城里首屈一指的人家,并不難找。
月黑風高,夜風陣陣。
王家大院屋頂上有兩個嬌小的黑影在竊竊私語。
“小姐,王家這么大,怎么找那個王兆生?”甄兒犯愁道。
江靜瞪著眼睛小聲道:“這還不容易?找個下人來逼問不就知道了嗎?”
有個倒霉的下人半夜出來小解,不幸被江靜和甄兒抓住,用劍指著逼問,然后又被甄兒一指點暈丟在草叢里。
所以說......半夜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順著那下人的指示,二人順利找到了王兆生的房間。里面黑燈瞎火,一點聲音也沒有,江靜不禁有點心跳,還有幾分興奮刺激。
王兆生的門居然沒鎖!她們很輕易就進了房間。
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隱約看到,王兆生就躺在被帷幕遮住的大床上。甄兒輕輕拔出劍指著床上那人低喝道:“喂!起來!不許出聲!”
誰知床上那人竟然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仍是一片靜悄悄。
“居然睡這么死!”江靜忍不住過去推了那人一把,卻仍不見有反應(yīng)。
“怎么回事?難道這家伙死了?”江靜伸手去拍他的臉,湊近以后卻發(fā)現(xiàn)那人雙眼瞪著自己!
“?。 苯o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甄兒連忙也湊近查看,卻發(fā)現(xiàn)令她震驚的一幕!
王兆生的喉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人割斷,他面色慘白,雙眼突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那張慘白的臉上,仿佛至死也不相信自己會被人割斷喉嚨。
血已經(jīng)流滿了床鋪!
“啊!”江靜不禁被嚇得驚呼出來,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雞地看著被鮮血染紅的床鋪。
門這時卻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挑著燈籠的女子,微弱的燈光照著她的臉,似乎是樓外樓的芷蘭!
芷蘭看到王兆生床前的兩個人影,先是怔了怔,然后才尖叫一聲,丟下燈籠奪門而逃。
“有賊??!”尖銳的叫聲瞬間響徹整個王家大院。江靜和甄兒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心跳加快。
“快走!”甄兒當機立斷,拉起江靜就奔出門外。
但,已經(jīng)晚了。門外早已趕來一大批護院武師,圍住了房間。
“好大膽的賊人!居然偷東西偷到這兒來了!還不束手就擒?”護院武師們紛紛怒喝著拔出兵刃。
“我攔住他們,你快逃!”甄兒來不及解釋什么,挺劍便迎上去。
江靜一咬牙,轉(zhuǎn)身就跑。現(xiàn)在無論怎么解釋都已經(jīng)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