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一人統(tǒng)領(lǐng)著幾十萬大軍打天下時,宮梓在狹水光一方小天地繞的頭疼。年少遠不及他那樣威風(fēng),亦非如此極負盛名。
陸行舟是含著金鑰匙降世的,不出三百年,便能倒背許多古籍仙術(shù)。且自小無師自通,懂得許多深奧難解的劍法。
永夜城出了位神童之事于六方廣傳,壓過了先前風(fēng)頭正盛的遠古法術(shù)者——宮梓。
他們二人其實都在洪荒時代有一世,皆為在黃泉路上開了個小灶,帶著自身記憶進入的輪回。作為代價,這一輪回達百萬年之久。
當(dāng)宮梓偷偷潛入到陸行舟寢宮時,被玄衣的少年抓了個正著。原本是想瞧一瞧家長夸瘋了的人兒究竟什么模樣,這下可好,連著將他家的親戚認(rèn)了個便。
陸行舟毫不留情地將他教給老城主,他爹娘的老臉丟了一地,全程黑著臉帶兒子回了狹水光。
大概是玄衣少年覺得心里慚愧,大半夜亦悄悄翻過宮梓的墻頭,坐在床邊和他對視了許久。那一夜過后,二人常常書信來往,兩城主皆搞不懂這唱的是什么戲。
又過了幾萬年,陸行舟意氣風(fēng)發(fā),憑著一劍一馬,位分直逼天帝。宮梓早早繼任了城主,二人幾千年沒再相見。
等陸行舟定了登基的時日,她娘腹中懷了孩子,是個女兒。于是幾萬年無所事事、終日守著狹水光度日的宮梓,一時間被他壞了安寧。
因陸行舟要做哥哥了,他喝的迷醉闖進宮梓書房。這本是個芝麻大的小事,向來沉著冷靜的玄衣少年,那段日子異常瘋癲。
陸行舟拎著三壺酒,靠在書架旁?!氨揪謶炙蔀橄乱粋€葉青梧?!?p> 宮梓從他身后取下來一本書,翻開幾頁,抬頭道,“葉青梧?你前世和他有淵源?”
陸行舟笑道,“她是我前世的妻。”
葉青梧為了增進法力,殺了許多人,死在戰(zhàn)場后突然明了蒼華不愛她的真正原因。一滴精血,在世間本就不存在情愛,她心傷了許久。
走入黃泉路上時,執(zhí)念久久不能化去,打傷了引婆,以魂魄之身游蕩于世間。
生前成為萬人敬仰的女帝,是因為她走了偏門,蒼華對她非常失望??墒鞘帜茉鯓?,此生再也見不到了。
再一次,葉青梧尋到了讓她能與所愛之人相守的辦法,為了這個計劃她等了幾百萬年。尤其是知道蒼華帶著洪荒時期的記憶出世后,片刻也沒有停下。
蒼華發(fā)現(xiàn)葉青梧殺人的最初,夜夜不能安眠,他愧疚于沒有教好她,那么純真的一個孩子在他眼下成了這幅模樣。
他不曉得該用什么樣子對葉青梧,正如陸行舟困惑如何去待妹妹。他不想再讓任何一個孩子,雙手沾滿了罪惡的鮮血。
他錯過了陸夜的出生,等回到永夜城發(fā)現(xiàn)妹妹被父母丟掉了。錯愕、彷徨、心頭再次被人猛擊,猶像初次打破葉青梧殺人的欺瞞。
繼任城主的時日來的早了,父母相繼離世,陸行舟在守孝三年后,將陸夜接回了永夜城。給了她名分,教她讀書寫字,給她隱晦地寵愛。
陸夜跪在地上質(zhì)問他,“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哥哥那樣寵我一下,一下就好……”
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受到來自兄長的溫柔,可陸行舟絕對是世上最疼愛她的人。他也因為這句問責(zé),夜半十分拉著宮梓喝了十壇子的酒。
自養(yǎng)了妹妹后,陸行舟的酒量日益上漲。
宮梓從他嘴中聽到了洪荒時期的一堆往事,搖搖頭,“太久了,那段時間我早死了?!?p> 陸行舟放下手中的酒,摸索著從背后靠著的書架中拿出一本,撫摸紙張。“你的前世呢?”
偌大的書房中,玄衣和青衣少年一坐一站,各自拿著書所懷心事。宮梓渾身散發(fā)著寒氣,語氣清清冷冷,像雨后的竹林。“一介凡人罷了,生在一統(tǒng)國,做了個始終得不到妻子真情的皇帝?!?p> 陸行舟身上泛筆墨氣息,酒氣被濃厚的樹脂味道蓋了過去。臉上瞧不出一絲醉態(tài),書蓋在了臉上,道,“你處于什么時間?”
“大概是,神仙在一統(tǒng)國還不流行的階段?!?p> 蒼華的前世,正是一統(tǒng)國那個只當(dāng)了幾年皇帝,便被自己親兄弟趕下位的,太子殿下鄭駁。說起他的故事,又是一段關(guān)于情的糾纏。
此事牽扯到莫羽,她乃是十杏太子妃的一絲魂魄。
要從二殿下鄭徽起兵造反流放后說起。
太子殿下如愿迎娶了心心念的十杏,可佳人并不愛才子,終日想著失蹤的二殿下。鄭駁看她心傷,便將他抓回來關(guān)在柴房里,偶爾允許看望一下。
十杏精神比之以充沛不少,這樣的日子沒維持多久,二殿下自己燒了柴房的木頭,燃氣一場大火,趁亂逃走了。
她等他十年,十年中,鄭駁不再是皇帝,自己亦從高高的位置上摔了下來。她和他生死奔波,同心住了十年。
十年后,二殿下鄭徽帶著一身邪氣,殺死了宮中數(shù)千人。同年,登基成了皇帝。他下的第一道指令,全國搜索鄭駁十杏二人。
抓到,格殺勿論。
十杏不敢相信昔日愛哭的二殿下要殺她,帶著懷疑與期待送上門來。鄭徽眼中似含有淚水,早就被恐怖的鮮血掩蓋,他坐在龍椅上,大喝,“斬!”
鄭駁披上了十年未穿過的金甲,一人持著劍,鮮血不止。他闖過皇宮層層包圍,抱緊了僵在原地鼻涕眼淚瀉流的莫雨。用極輕的顫抖著的聲音在她耳邊道,“別怕,回家了。只要你肯回來,家里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你的?!?p> 十杏卻奮力推開他,士兵的劍落下,沖她脖子砍下去。她撕心裂肺地大喊,“為什么,我等了你十年,從未與鄭駁有任何夫妻之舉。我等了你十年??!只換來君的一聲,斬?!?p> 鄭徽的瞳孔猛然縮小,沒了方才的分寸,跑出一步卻跌在了地上?!白∈?!”
然十杏的頭顱滾出兩步之遠,她的血濺滿了皇宮的地板,染了鄭駁蒼白的臉。
“你滿意了?”鄭駁跪地冷冷地看著他。
鄭徽爬的像一只喪家犬,將她的頭顱捧在懷里,不斷擦拭地上一灘足夠照鏡子的血跡。“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