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出山(二合一)
“這天真是邪門,明明是開春,怎么會這么冷?”
寒風中,一名守在藥山山門前的一名弟子聳了下肩膀,搓著手,哈出口白氣,看著被鉛云籠罩的灰蒙蒙天空,小聲罵了一句。
“還不是你不勤加修煉,整天混吃等死?山上五年,仍是氣血境六重止步,還偏要說什么義氣,去找楊天玄的麻煩?!?p> 在他不遠處,與其身材相仿,穿一件藍色衣衫,身后背負著一把長劍的青年嗤笑一聲,冷言諷刺道。
“盡扯淡,要不是老子被那小王八蛋坑了一把,我會來這,守這破門?”
先前開口的弟子顯然不服氣,冷眼瞪了回去,隨即又砸了砸嘴巴,望了望天,有些感慨又有點后悔道:
“不過說來也真是厲害,年僅十五歲就達到了氣血境六重巔峰,老子當初要是有點理智,斷然不會沖出去?!?p> 說著,他一挑眉看了那同伙一眼,埋怨道:
“你當初也不拉著我?”
“拉你干嘛。”
那人側頭看來,拍著胸脯,坦然道:“我不是和你一起上了?!”
“然后一起挨揍,被貶到這看山門來了……”先前之人小聲嘀咕,滿臉哀怨。
“我說你……”
聽了此話,那人立刻瞪眼想要開口,卻忽然身形一轉,低聲道:
“有人來了?!?p> “有人?”
先前那名弟子下意識地重復一遍,心中微動,狀似確認般地開口道:
“是該有人了,我聽說藥山每年都會有一次考核,歲不過二十,修為達到氣血境六重,可有一人出山?!?p> “只不過是戴罪之人,又在藥山中荒廢了大好光景,就是出來了又如何?”
背劍的弟子搖搖頭,顯然對此甚不在意。
不過,他依舊是擺出肅然的模樣,轉身跨步,橫在山道之上,看著走來之人,神色微變,沉聲道:
“來者止步?!?p> 山道上,陳沖和邁步走到二者身前,旋即乖乖止步,將腰間的一枚玉佩交給那人,抱拳恭聲道:
“在下陳沖和,這是藥山中清源執(zhí)事給予的出山信物?!?p> 那負劍弟子冷面不語,低著頭仔細看著手中的玉佩,過了一會,點頭道:“嗯,我收下了。”
未等身旁的那名弟子開口,負劍青年接著開口道:“過去吧?!?p> “多謝師兄。”
陳沖和面帶笑意,道謝一聲,行了一禮,然后踏步沿著山道向下走去。
“哎哎哎,我說你怎么不趁機搞點,我可是聽說這些藥山出來的家伙,身上可是有不少好東西,也算是咋哥倆在這三個月的補償?!?p> 待陳沖和走遠,另一位看守山門的弟子有些抱怨,口中嘀咕道:
“可惜,便宜了別人嘍。”
“可惜?可惜自己沒被對方揍上幾拳,再斷幾根骨頭?”
聽到同伴的話語,負劍青年冷哼道。
“怎么,那小子有問題?”
那名弟子神情微愕,疑惑道:
“不是你剛才說,藥山中的人都是戴罪之人,荒廢了大好時光,就是出來也沒用?”
“再說,這小子年歲小,看上去也不厲害啊,就憑咋哥倆,還搞不定?”
負劍青年淡淡瞥了他一眼,淡然道:
“和我沒關系,要上你上,我絕不攔著,事后得到草藥,你也自己收著好了。”
聽到對方這番話語,那弟子心中的小心思頓時收斂起來,側頭看著一旁的青年道:
“那人……很厲害?”
“至少比我們強。”負劍青年語氣堅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人疑惑道。
“因為我以前見過他,也恰巧知道他的一些事情?!?p> 負劍青年低語一聲,轉過頭看向那人,平靜道:
“這人名叫陳沖和,今年應該是十四歲,原本是紫陽峰的一名外門弟子,修為氣血境六重巔峰,若無意外,進入內門那是板上釘釘。”
“十四歲,氣血境六重巔峰,那不是比我們洛神峰那大出風頭的楊天玄還強?”那人驀地驚呼一聲。
負劍青年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道:
“不過也有些不幸,他在某一次任務中誤中埋伏,自己受到重傷,導致修為跌落,還因此得罪了一位內門師兄,被貶到藥山?!?p> “可你是否知道,距離那件事情到現(xiàn)在只不過過了兩個月不到,對方便能在那如狼似虎的藥山中拔得頭籌,還得到了清源執(zhí)事的賞識出山,你可知對方有何等際遇,會不會是潛龍出淵?”
待青年講罷這番話語,那名弟子哆嗦了下身體,低聲道:
“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打我肯定是夠了……”
聞言,一旁的青年點了點頭,深吸口氣,剛想著要再講幾句,忽然便聽到有慘叫聲在山道間響起。
守山的二人身子是齊齊一震,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眼,閉目站定,全當沒聽見。
此刻,山道上。
陳沖和如一根青竹扎根在堅硬的青磚石階上,目光平靜看向前方,看著一名身穿紫衣,嘴角留有血跡的青年踉蹌后退。
他輕輕抬起手,轉了轉手腕,盯著那青年道:
“還想再來一拳?”
那青年驀地打了一個寒顫,又向后退了幾步,目露懼意,但又似想起了什么,咬牙道:
“這位師兄好手段,師弟不及,但這是規(guī)矩。”
“規(guī)矩?”
陳沖和聞言挑眉,淡然道:“誰定的規(guī)矩?”
“是藥山的清源執(zhí)事,還是各峰的執(zhí)事,長老,亦或者三位峰主真人,甚至是宗主大人?”
“這……”那青年面有苦澀,吞吐不言。
“既然不是這些師門長輩,那你說什么規(guī)矩?”
陳沖和向前踏了一步,垂手在身側笑道:
“你不行,這山道后半段的人都不行,所以你們那虛幻的規(guī)矩在我這里沒用?!?p> “讓開,不然下一拳,你可受不住?!?p> 說完,他也不再多言,從青年的身旁經(jīng)過,沿著石階下山。
山道后半段,仍舊有人出來攔截,向陳沖和索要草藥,美其名曰孝敬。
然后,他就很是大方的,賞了每人一拳,其中有一位他看得極為順眼,于是便多賞了一拳。
離開藥山山道后,他便順著記憶中的路線,來到了紫陽峰的山門前。
“陳沖和,是你?”
一名名為李開河的守門弟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一臉驚愕。
“很意外?”
陳沖和眼眸微睜,笑著開口道。
“意外,真他娘的意外,你小子居然還能從那鬼地方出來,不簡單啊,不簡單?!?p> 李開河看著這位與他一同入門,卻已然過經(jīng)歷大風大浪的同鄉(xiāng)人,心中感慨,不禁揮拳打趣。
“話說,你怎么跑來守山門了?”
受了這一拳,陳沖和擺了擺手,疑惑道。
在他的印象中,李開河的天賦也是不錯,他當初離開時也是有著氣血境五重的修為,放在外門弟子中也算是一把好手,像守山門這般事情,怎么會讓他來做?
“還不是因為那楊通虎這小人作祟。”另一名守山的弟子憤然道。
“別說了青玄?!崩铋_河揮手打了他一拳,出言制止道。
“楊通虎,是那小子?”
陳沖和眉頭一挑,直言問道。
他記憶中的楊通虎,雖然與二人同村,但從來不對付,經(jīng)常和他的哥哥楊天玄一起欺負兩人,雙方時有爭斗,矛盾不淺。
“就是他,仗著有一位內門師兄撐腰,就到處欺負人,李開河師兄看不下去,便與他打了一場?!?p> “師兄眼看著就要勝了,但對方不知從哪里得到了一件寶器,重創(chuàng)了李師兄。”
“而兩人也因為私斗,受到了責罰?!?p> 被李開河叫做青玄的弟子并不“畏懼”,將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又不滿道:
“若公平處置還好,但那楊通虎只是被罰面壁一月,而李師兄則是被罰看守山門半年!”
“別人都讓我們忍著,我反正是氣不過?!?p> “當然氣不過,換做是我都要氣炸了。”
陳沖和內心腹誹一句,但回想起自己經(jīng)歷的事情,又只能松開拳頭,搖頭低語道:
“氣不過也沒用,只能忍著……”
說著,他從口袋里取出幾瓶丹藥放入李開河手中道:
“這些你拿著,有助于療傷和修煉?!?p> “不用推辭,我在藥山中有所機緣,也被清源執(zhí)事看中,這些都是他給的?!?p> 為了讓李開河安心手下,他便編了個借口道。
“那行?!?p> 見對方如此開口,欲要拒絕的李開河點了點頭,隨即又聽到陳沖和講道:
“既然楊通虎在,我也就不上去了,免得生出一些事端?!?p> 語畢,他嘆了口氣道:“開河,你先忍忍,一切等我回來再說?!?p> “我曉得的,你可別忘了,當初入水摸魚,我可比你在水里忍的時間長不少。”
李開河笑著點頭,朝著陳沖和揮了揮手,目送他遠去。
待其身影遠去,李開河轉過身子,一巴掌拍在身旁師弟的后腦勺上,低罵道:
“就你小子話多。”
“我……”
那名為青玄的弟子剛要開口,卻忽然察覺有什么東西堵住了自己的嘴巴,那是泛著青白色光澤的瓷瓶,冰涼冰涼的。
“咱福氣不差,運道更好,有這么個兄弟?!?p> 李開河拍了拍有些鼓脹的胸口,扯著嘴笑了笑。
紫陽峰,山腰處,一間庭院之中。
一襲紫袍的李啄靜坐在一張石桌前,面前擺放著一杯清茶,有幾片偏棕色的茶葉微卷,在面上漂浮,試圖將升起的一縷縷白氣所遮掩,茶香四溢。
茶是好茶,名為清靈茶,有靜心凝神之效,乃是山中那生長了千年老茶樹上采摘下來的。
每十年一次,一次約百來斤,分給峰中諸多長老,執(zhí)事,珍貴至極。
李啄身為紫陽峰守靜長老的親傳弟子,深受對方喜愛才得到了那么五兩左右,他自己也是好茶之人,常拿出來細細品味一番。
但此刻,好茶在前,他也失去了往日的興致,原因無他,只因為那人從藥山出來了,完完整整的出來了,自己派去攔截的人卻躺著回來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連這點事情都干不好?!?p> 李啄劍眉微皺,冷哼了聲,身后跪著的三人連連一顫,其中一人剛想要開口,卻被身旁之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閉嘴,以免惹來更大的責罰。
三人跪著等待了許久后,有聲音再次傳來:
“那人離開藥山后去了哪里?”
“回李師兄,那人去了紫陽峰,在山門口與好友李開河聊了一會,然后就直接離開了,這會應該是下山了。”
“下山了?”
李啄低吟一聲,食指輕敲著桌面,暗暗自語道:
“應該是從對方口中聽到了楊通虎的事情,不過以他的實力應當不怕此人,此時下山……當與看守藥的清源執(zhí)事有關。”
“嗯,當是如此?!?p> 他確認般地點頭,想了一會轉過身子道:
“罷了,你三人起來吧,此次行事我也有失考慮,去周奎那里各領三十靈幣和一瓶百草丹,去吧?!?p> “多謝李師兄?!?p> 聽聞此話,三人連忙抱拳拜謝,然后齊齊退了出去。
“就這么算了?”
待三人離去后,一名身穿鵝黃色衣裙,身材高挑的女子從一處石拱門內走出,笑吟吟地看向李啄道。
“事不過三,三次出手我都敗了,再也沒有找此人麻煩的由頭?!?p> 李啄拿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口氣。
“那姑媽那邊?”女子坐下,拖著香腮細語柔聲。
“姑媽那邊我自會開口,不過想讓我出手斷然不再可能?!?p> 他抬手喝了口茶,咀嚼了會口中的茶葉,冷言道:
“況且這些年來表弟背著我做的事情難道我會不知道?若非顧念親情,我早已親自動手,將其雙腿打斷,丟在家中,當豬狗養(yǎng)一輩子!”
“可他畢竟……”
見女子還想多言,李啄面色一沉,一口飲盡茶水,壓低聲音道:
“我李家人丁繁茂,不介意少那么一個兩個?!?p> 說完,他將手中茶杯放下,站起身子,留給女子一道不算高大的背影。
…………
沿著記憶中的山道一路向下,又走了約兩個時辰的山路,陳沖和站在一處小山坡上,視線透過稀釋的樹木,看見了一條寬闊的道路。
“踏上此道,就算是離開破天宗的勢力范圍了。”
他心中念叨了一句,加快腳步。
走在平坦的道路上,陳沖和深吸口氣,忽然有一種鳥獸歸林,自由自在之感。
不過,他也沒有放松警惕,時刻注意著四周動靜,畢竟自己在宗門內有一名大敵,天知道會不會走著走著就蹦出來一兩位,給自己致命一擊。
“尤其還是離開了宗門勢力區(qū)域,在這荒山野嶺的,就是死了,多半也不會有人給我收尸,林中的野獸可能會飽餐一頓……”
他無聲念叨了一句,保持著警惕向前走去。
可還沒走幾步,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