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反復無常,很快在整個宮廷里傳開來,朝中正直的大臣個個謹言,都只希望能夠安身保命,朝堂上像一潭死水,大家誰也不想無端惹禍上身。
當然皇宮里也有歡聲笑語,那就是后宮,那些花枝招展的眾多嬪妃誰不想討天子寵愛,花天酒地中,無不盡展女人的嬌媚。
寶兒這兩天心情極為不佳,那天宴會后,她便和陳同各人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宴會前那番情意隨著宴會的不歡而散而煙消云散。
陳同也似乎忘記了他最寵愛的女人,也沒有過來打打照面,叔慎和童建業(yè)為毛遠求情以及后來歐陽春說動陳同的事寶兒已經(jīng)盡知,她在心里暗暗嘆息自己的丈夫居然如此沒有主見,居然就那樣輕信歐陽春的話。
梳妝臺上擺著那天丈夫登基時宦官奉上的寶冊印綬,那是丈夫對自己的恩寵,也是自己多年以來的夢想。
那天的一切,現(xiàn)在想起來,都恍惚還在夢中,昔日那個編制草席、食不果腹、低微卑賤、任人欺負的小女孩,如今已今非昔比,沒有顯赫的家世背景,沒有任何人的扶持,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自踏進后宮那一刻起,謹言慎行,步步為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沉甸甸的印綬,對于任何一個后宮女人來說,是一生中最值得榮耀的事,雖然離最高點還差一步,但寶兒相信,如果自己要登上那金字塔的塔尖,只要三言兩語定能辦到,可他不想那樣,自己只要能夠得到圣上真摯的愛,就足慰心懷。
自己沒有辜負上天賜予的絕色美貌,在一路走來,只要見到一點點曙光,自己就拼命扯開黑暗的帷幕,每一次展現(xiàn)在眼前的都是霞光萬道,都能看到那輪噴薄而出的金燦燦的紅日,將漫天的金光籠罩著自己。
那個曾經(jīng)卑賤的女孩,現(xiàn)在還缺什么呢?
但寶兒這些天來卻隱隱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她倒不是擔心自己失寵,而是覺得自己的丈夫登基后,處理的一些大事實在有欠考慮,如果這樣下去,必定會給江山留下隱患。
就在寶兒有些心神不寧的時候,門外走進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兩人手牽手,幼稚的臉上寫滿天真的笑意,尤其是大兒子陳深,小小年紀已經(jīng)是親王了,只見他頭戴金冠,身著錦袍,光彩照人。
寶兒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到來,略微郁悶的心情也立即容光煥發(fā),兩個聰明懂事的兒子總是能讓她這個母親在任何時候拋開煩惱。
“拜見張貴妃娘娘!”大兒子陳深疾步上前大禮參拜。
“始安王請起。”寶兒示意身邊的太監(jiān)扶起兒子,這對母子的年齡實在相差太小,看起來倒像一對姐弟,而兩人之間的稱呼雖然聽起來似乎也不像母子,這是因為陳深從出世就被太后抱走,和寶兒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所以必然和母親的關系有一點點生疏,加上太后一直以一種貴族的方式教育,絕不容許他有任何和皇家威儀不相稱的東西,久而久之,自然養(yǎng)成了寶兒格格不入的一些方面。
寶兒對此倒并不介意,反而有些欣賞陳深這種高貴的氣質,因而也就一直默許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
“母親!”小兒子陳莊像一只雀躍的燕子歡呼著一下子像寶兒飛撲過來,一下子鉆進了母親的懷抱。
“哎喲,我的小寶貝!”張麗容親昵地將愛子摟在懷里,在他粉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
正當母子三人其樂融融,暢快地聊著,侍女來報,說天子已經(jīng)來到,寶兒急忙放下孩子,領著兩人到門口迎接。
陳同一看到心愛的女人和孩子,疲憊和乏味瞬間拋諸腦后,臉上堆滿笑意,急忙伸手將寶兒和孩子拉起,同時笑問道:“始安王,對朕的封賞滿意嗎?”
“啟稟父王,兒臣寸功未立,得父王如此厚愛,兒臣實感慚愧?!标惿钭灾t的話讓陳同倍感欣慰,不禁哈哈大笑,贊賞的眼神望向寶兒,四目相對,寶兒也對自己的丈夫報之以柔媚的一笑。
這樣一家四口相聚的日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了,溫馨和歡聲笑語洋溢著天倫之樂,恰在此時,顧安稟報,說太子殿下前來拜見。
陳莊一聽,頓時往陳同懷里猛撲過來,驚恐地說道:“父王,我怕,我怕。”
陳同一陣疑惑,撫摸著兒子的頭,輕聲問道:“莊兒,你這是怎么了,你怕什么?”
陳莊抬起頭,膽怯地說道:“我怕他打我。”陳同這才恍然大悟,再看兒子頭上那道留下的傷疤,不禁有些怒意地對顧安說道:“你去告訴他,沒有朕的詔見,不許他到這里來。”
陳莊一聽,臉上頓時顯露出一絲笑意,陳同還怕他擔心,又哄道:“莊兒別怕,父王我是當今天子,沒有人敢再欺負你?!?p> 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給這家人留下多少相聚的時間,顧安轉身回來,卻又稟告說童將軍夫人柳嬋娟前來拜訪。
但這回的來訪者并沒有打擾到陳同和寶兒的興趣,陳同對柳嬋娟的印象是頗深的,尤其是那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嫵媚,那就是男人無法擺脫的一張網(wǎng),那次自己可是狠心做了一回紅娘,硬生生地將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推給了自己的心腹,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得有幾分惋惜。
而寶兒對柳嬋娟的感情卻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妹,當成了一個能夠共訴心聲的朋友,已經(jīng)好久不見了,一聽柳嬋娟前來,當然特別高興。
“臣妾拜見圣上,拜見貴妃娘娘。”柳嬋娟本是無聊,特來找寶兒說說話,打發(fā)日子,沒有想到一進門就瞥見陳同也在,美目流盼之間,很有禮數(shù)的大禮參拜。
“姐姐不必多禮?!睂殐黑s忙起身攙扶起柳嬋娟,許久不見,故人重逢,分外親熱。
寶兒更是滿面春風地問道:“姐姐一向可好?怎么這么長時間都不來看我,著實讓我怪想你的。”
柳嬋娟笑意寫滿一張粉嫩的臉,嬌笑道:“貴妃娘娘可是天上的神仙,豈是我們這樣的凡人可以通達的!”
寶兒也笑道:“姐姐真會開玩笑,我哪是什么神仙?。≈徊贿^是一只關在籠子里的鳥罷了,哪有姐姐逍遙自在?!?p> 寶兒說話,目光落在柳嬋娟身邊那個小女孩身上,又問道:“喲,這個孩子是誰?長得好乖巧!”
“這是小女玉兒?!绷鴭染昙泵κ疽庥駜?,玉兒非常懂事地雙膝下跪:“拜見貴妃娘娘,恭祝娘娘千歲千千歲!”
寶兒看著玉兒像個玩偶娃娃一樣,特別可愛,不由仔細打量起來。只見這孩子白嫩的肌膚,烏黑的秀發(fā),靈動而清澈的雙眸,小嘴皮略微厚一些,紅潤而流溢著光澤,跟她母親的嘴唇可謂一模一樣,小小年紀讓人看起來就那樣楚楚動人,含嬌似嗔。
“今年多大了?”寶兒對玉兒頓生好感,不由動問道。
“她今年九歲了?!绷鴭染険屩媾畠鹤髁嘶卮?。
寶兒一聽,突然想起自己入宮時的年齡,想起當初自己和玉兒一樣奇葩嫩蕊,轉眼就成了一樹繁華,搖曳在細雨春風里,心中怦然一動,“和我的深兒年齡差不多。”
柳嬋娟慌忙謙遜道:“貴妃娘娘將天比地,小女豈敢與始安王相提并論。”
“不然,玉兒的父親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將軍,可謂高門重臣,以后還望姐姐常帶玉兒前來玩耍?!?p> 柳嬋娟嘴里不斷說著不敢,心里卻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