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同回到東宮,他的那幫妻妾聞聽,無不匆匆趕來探視。
舍人歐陽春把在先帝靈前發(fā)生的驚險的一幕說了個大概,眾人無不心神出竅。
寶兒一邊聽著歐陽春的敘述,一邊查看著陳同的傷勢,一邊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
那曾經(jīng)的旖旎并沒有在寶兒的記憶中完全消失,只是她是一個識大體的人,有揮劍斬情絲的勇氣,她只是把那短暫的溫柔當成自己做了一場美好的夢。
可是,從人的情感方面來說,寶兒也其實并未能真正做到忘得干干凈凈,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抹不去陳陵的影子,尤其是看到陳莊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往事。
不該發(fā)生的事情發(fā)生了,她既擔心著丈夫的傷勢,暗恨陳陵不該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又隱隱擔心著陳陵的結(jié)局。
沈月娥幾乎和寶兒太子的塌前,她的心思可沒有寶兒那么重,她對陳陵的了解也沒有寶兒那么多,令她疑惑的只是為什么陳陵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干下這等兄弟睨于墻的壞事。
心煩意燥的陳同也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何況剛從死亡邊沿撿回來一條命,心有余悸,對面前這幫臉露驚訝與關(guān)切的妃妾,根本沒有心思享受她們的關(guān)愛,借口說自己想休息,便打發(fā)她們回到各自的窩。
“月娥,你也回去吧,我身邊留下寶兒照顧就足夠了?!标愅笾露鸬氖?。
“太子,你受這么重的傷,我······我······”月娥實在放心不下。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的傷勢不要緊,平叛的事有母后做主,我也用不著操心,你就放心吧?!?p> 月娥還能說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并不受太子器重,抬起淚眼看了一下陳同和寶兒,也失落地走了出去。
趕來東宮報告喜訊的是陳堅,寶兒坐在陳同身旁,聽著平叛的消息,讓她著實為夫主感到高興,但陳陵的遭遇,又讓她不禁黯然神傷。
陳同倒是高興得忘了自己脖頸的傷痛,不斷向陳堅詢問平叛的過程,更不時插話夸贊童建業(yè)指揮有方。
這一夜陳同興奮得連覺也睡不著,陳陵被擒,再也沒有人對自己有威脅,自己即將穩(wěn)穩(wěn)地登上那個寶座,雖然他對皇位并沒有多大興趣,但那寶座上的人可以憑自己的意愿干自己想干的事,對陳同又具有巨大的誘惑力。
寶兒心事不寧的陪著陳同過了一個最難熬的夜晚,她想到了那天陳陵對自己暴虐后留下的甜蜜,想到了張楠對自己親如姐妹的情分,想到了陳莊百歲之日陳陵送來的禮物。
陳同偶爾看見寶兒失魂落魄的樣子,滿以為她還沒有從自己遇刺的驚險中緩過氣來,還不時出言安慰,寶兒也只好強作歡顏。
天剛擦亮,陳同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去通知童建業(yè),他要親自接見這個大功臣,并重重獎賞他一番。
承香殿內(nèi),長沙王陳堅坐在陳同一側(cè),興高采烈地,完全一副大功臣的模樣,寶兒在陳同的再三請求下,伺立在另一側(cè),但卻看不出一點興奮的樣子。
“召童將軍上殿!”陳同斜躺在榻椅上,脖頸的傷讓他根本無法坐直身子。
昨天雖然早早地就將陳陵一伙作亂之人平定,但童建業(yè)受太后懿旨,讓他盡快肅清殘敵,趕赴江防前線,所以,一晚上便忙著指揮士兵詳細搜尋東府每一個角落,今早接到太子的傳喚,身心俱疲地趕過來。
“微臣叩見太子殿下,托先帝和太后以及太子洪福,微臣已經(jīng)所有叛亂之人一一肅清,特向太子稟報。”一臉倦容地童建業(yè)跪稟道。
“童將軍辛苦了,童將軍在時局危難的時刻,挺身而出,匡扶社稷,力挽狂瀾,功在千秋,等父皇后事處理完后,一定重加獎賞,今日暫且將東府所有搜刮來的財富全部獎賞于你?!?p> 童建業(yè)一聽之下,震驚不小,東府的財富那可是能令所有人眼紅的,太子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有點誠惶誠恐。
“回稟太子殿下,微臣深感殿下隆恩,此次平叛,全賴所有將士舍生忘死,忠心報效,才勢如破竹,肅清叛逆,微臣不敢居功,將把東府的財富賞賜給有功將士?!?p> “好!童將軍居功不傲,真是忠勇可嘉,一切就依將軍所言,將軍可自行斟酌,不必回稟?!?p> 陳同對童建業(yè)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說氣話來難掩他興奮之情。
這時旁邊的陳堅轉(zhuǎn)過身來啟奏道:“太子,陳陵逆賊已經(jīng)擒獲,其妻妾皆遭到逆賊毒手,而陳固業(yè)已伏誅,太子應(yīng)該考慮對逆賊父子予以嚴懲,以儆效尤。”
陳堅擔心太子念及親情,對陳陵手軟,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自己出身低微,歷來被陳陵看不起,不知忍受了陳陵多少鄙夷的眼光,這個時候正好落井下石,以泄心中怨憤。
寶兒在旁邊聽得心里極為難受,陳陵論罪當誅,但他那些孩子何辜,既然都是先帝子孫,何必如此狠心地趕盡殺絕。
“殿下,陳陵謀逆,罪不可恕,但是他的孩子還那么幼小,不可能參與謀逆,還望太子念在同根的情分,網(wǎng)開一面。”寶兒急忙勸道。
陳堅一心報復(fù),冷笑道:“張貴人,你難道不知除惡務(wù)盡的道理嗎?如果姑息養(yǎng)奸,將來必定后患無窮?!?p> “長沙王,他們還是孩子,能做什么,你難道非要趕盡殺絕?”寶兒反詰道。
“哼,他們現(xiàn)在雖小,但再過幾年,不久長成大人了,到時候難道他們會忘了父仇,我朝歷來有祖訓,宮眷不得干政,還請張貴人自重?!?p> 陳堅見寶兒一再阻礙自己,心里窩著火,也沒有想到太子是多么寵愛他的寶兒,便脫口說出后宮不得干政的大道理來。
寶兒當然明白,一時語塞,轉(zhuǎn)身便向里面走去。
心情不佳的寶兒憤然而走,回到了自己的寢宮,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從太子身邊甩手而去。
寶兒氣鼓鼓地坐在梳妝臺前,隨手翻開那個鎏金的梳妝盒,那里面有許多東西,都是陳陵過去暗中派人偷偷送來的,看著那些東西,寶兒不由潸然淚下。
寶兒摩挲著那些冰冷的珠寶,如今已物是人非,陳陵雖然還茍延殘著性命,但寶兒相信,沒有人會允許他活下去,自己也無回天之力。
寶兒的心在絞痛著,那曾經(jīng)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閃現(xiàn),那真是一場夢啊!她清楚以陳陵不甘屈居臣位的心理,走上這條不歸路,那是在所難免的。
只是他的孩子有什么罪?長沙王那樣做,叫自己以后九泉之下如何面見張楠?
哎······寶兒在心底長嘆著,今日所受的屈辱難道就這樣算了?不!長沙王,你難道連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都不懂么?何必不給自己留后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