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司馬師不禁低呼一聲。
青州兵是曹操在平定黃巾時所收服,人數(shù)有幾十萬,是在青州山東地區(qū)的一股巨大力量。
當(dāng)然,里面不全是軍人,包括隨著黃巾軍的老幼平民等。投誠后,曹操對他們作了軍屯的部屬,半兵半農(nóng)恢復(fù)生產(chǎn),戰(zhàn)時拿上武器便是一支不可小覷的部隊。
曹操還嚴(yán)格挑選了幾萬名忠誠的精銳,加入到自己麾下的常備作戰(zhàn)軍中,雖和他的譙沛親族武裝不同,但也是其最初打天下時的重要嫡系資本。
而且他們只聽曹操一人的指揮,對他忠心耿耿,指哪打哪。然而賊匪出身,紀(jì)律差兇悍難制,在曹軍陣營中保留了一定的獨立性,并屢屢在戰(zhàn)斗后犯下燒殺劫掠的暴行。
但畢竟曹操在奮斗的艱苦時期倚仗了青州兵太多,所以對他們一直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許縱容的態(tài)度。
伴著曹公南征北戰(zhàn)這么多年,困難危險都過來了,不可謂不忠誠。
現(xiàn)在雖新敗兩面受敵,但曹魏的基本盤仍實力雄厚,還有天子在手,怎么在這個時候反了?
司馬師聽了覺得很疑惑。
那個驍騎恨聲道:
“這幫賊人……終究是粗鄙暴匪,定是看到現(xiàn)在大王的戰(zhàn)事吃緊,受了關(guān)羽安插在這邊賊人的利誘,露出賊虐無義的真面目?!?p> 子元感覺還是有點不對。
……當(dāng)年曹公和袁紹官渡決戰(zhàn)之際,比現(xiàn)在都要兇險,也沒見青州兵嘩變。關(guān)羽和山東又沒有什么淵源,就憑一般的利誘游說,能撬得動他們?
“怎么確定是青州兵的?”
他繼續(xù)問道。
“滿府君在胡真那里抓獲的逆黨中,已經(jīng)有人招供?!?p> “這樣啊……”
司馬師知道這種事里面定有更多復(fù)雜,但目前無暇多想,眼下洛陽變亂爭戰(zhàn)的形勢,都還不清楚。
“校事府那邊怎么樣了?洛陽我軍大營呢?”他看驍騎站不穩(wěn)又要栽倒,邊說邊將其扶住。
“賊眾突襲叛變,各處放火,全都是一片混戰(zhàn)中,我也不知道……上東門外大營已被包圍,我和你差不多,也是隨軍力戰(zhàn)后敗走不得不逃散。”
驍騎述說著,眼神越發(fā)虛弱呆散,司馬師看他胸口的一處刀傷,深得都快見骨。
他扶驍騎兵走了幾步,指向住舍院內(nèi):
“這里是軍吏的住處,有傷藥和食物,還有清水。我剛在這里休補了一下,安全沒有敵人。”
驍騎被煙熏得帶黑的臉上充滿感激,嗓音嘶啞:
“謝……這位弟兄了……”
司馬師然后便出舍院,繼續(xù)趕向校事府的方向。
校事府挨著城北的夏門,他到離著幾條街時,就已經(jīng)望見火燒的濃煙滾滾。
兵戈交擊聲密集,前方大片人影殺作一團,街坊間橫尸遍地。
他攀跳到一排房屋之上,遠看過去,校事府前已成這片血斗殺戮的中心。
看起來灰衣軍占了上風(fēng),曹魏這一方的武裝向府內(nèi)節(jié)節(jié)敗退。
看到這戰(zhàn)況后,剛想著既然都已這樣,不如直接出城去尋曹軍大部,背后的屋脊上就傳來一陣踏落聲。
一驚回頭,幾個灰衣反黨的武士跳了上來將他包圍,原來屋頂早有埋伏。
他們瞪著司馬師,眼中冒火,他一身校事特務(wù)的衣服拉滿了仇恨。
這幾個武人都是那種襲擊侯府的精銳殺手樣子,子元頓時叫苦不迭,退走的方向已被封死。
隨即幾個殺手一齊撲了過來,他被逼向校事府那邊的廝殺中心退去。
跳下房檐,踩到一堆尸體上,濃烈血腥刺入鼻中,后面的灰衣殺手緊追不舍。
司馬師沖到府門前的殺陣旁,魏軍和校事們見狀過來幫忙招架,他只得加入到這場混戰(zhàn)中。
血肉碎屑橫飛,刀光劍影,呼號慘叫震在耳畔,人被本能地催化成搏殺的機器。
這里便沒有太多的戰(zhàn)斗技巧可言,就是無盡的砍殺板命,子元很快也跟著殺紅了眼。
疼痛都已經(jīng)忘我,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修羅屠場,莫過如此。
…………………………
不知過了多久,司馬師都已經(jīng)有些意識模糊,四周似乎安靜緩和了些,他連劈幾劍都到了空氣中。
這才緩過點神來,身上已滿是掛彩,所幸沒觸到之前的腰傷,但整個人都已如浴血浸透。
眼前的反黨軍,明明已將他們逼入府中的無退路絕境,這時竟然在退卻。
啊……怎么回事……
雄渾的號角聲,這時響起,從北城門的方向掃來,整個院落和前面的街道都被這重音充斥。
馬蹄聲響,長戈鐵騎,雨點稀疏中,一道黑墻般的騎兵陣向這邊橫卷過來。
反黨的部隊都是步兵武士,很難抵擋這些殺出的騎兵沖鋒,摧枯拉朽般的重兵器,把他們砍得碎身骨裂、血濺橫尸一地。
潰敗之勢已定,灰衣軍開始迅速地四散奔退。即使如此,他們?nèi)员3忠欢ǖ年囆图o(jì)律,互相掩護間,很快撤走到四面騎兵不方便活動的深巷里。
被困住的魏軍得救,司馬師在其中還有點沒緩過來,連嘴里都沾滿了噴濺的血腥,腳下一個打晃跪倒。
烏黑裝束、鐵紋重甲的騎士們行至校事府門前,個個頭戴遮面鐵盔,一路踏來的鐵蹄后,留下的只有死亡。
虎豹騎!
魏王多年霸業(yè)路上,精銳中的精銳,嫡系中的嫡系。
他們繼續(xù)向南奔馳殺去,幾名長官過來收攏府內(nèi)的這些士兵與校事,大都還沒從剛才的血戰(zhàn)中醒過神,麻木懵懂地癱坐一地。
成隊的虎豹騎就從司馬師的面前行過,那種死神一樣的壓力,如同割裂空氣。
他呆呆地看著這些最強騎軍,已經(jīng)殺得虛脫的神識仍感到震撼。
……橫掃天下之雄師……我司馬師如若有這樣一支隊伍,何愁霸業(yè)?
竟有強烈的羨慕。
再呆跪了一會,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他剛想爬起找個地兒歇會,忽然周圍安靜下來,空氣中出現(xiàn)無形的冰冷凝重。
虎豹騎隊伍的尾端,幾騎引在前面,然后一排舉著墨黑間白大旗的騎手緩緩踏來。
后面幾名身披獸紋袍甲的將領(lǐng)間,簇擁著一人。
身材不高,甲胄也并不亮眼,胯下卻是一匹非凡神駿的白馬。
司馬師忍不住抬頭瞧去,那人頭戴絳紅長冠,身后披著火紅的披風(fēng)。
須發(fā)大半蒼白,黑夜中看不太清臉面,但依稀能辨出蒼峻消瘦的輪廓。
就在正好經(jīng)過子元身前不遠時,他忽然一偏頭看過來,對上了其目光。
長目星瞳,如蒼龍利眼,仿佛直直瞧進年輕司馬師的心底。
……雄猜霸主,蓋世梟雄。
……駕六龍,乘風(fēng)而行。
……挾天子,一匡天下!
曹孟德,君王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