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金剛怒目
如游龍般屈曲盤旋的樹干拔天而起,它的根扎入腳下的無盡海洋,不斷向下蔓延直到視線盡頭的最深處,枝繁葉茂已經(jīng)不足以顯然這棵樹了,說是隱天蔽日也不為過。
枝干撐起天空,千萬根枝干蔓延著向無盡遠(yuǎn)處而去,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如夢幻般。
近了,越是離這棵樹的距離越短心靈便越能被其所震撼,如踏入了一方禁地或桃園。兩人的呼吸愈來愈急促,仿佛有重壓加與身,又仿佛八方皆詩,欲魂歸四野。
只見林彥庭手掌伸出,指尖迸發(fā)出一道幽光,眼前仿佛撥云見日,重壓消失了,天地間仿佛明亮了許多,遠(yuǎn)處有道老人的身影站在樹下。
白發(fā)飄飄,蒼鬢垂于下顎,須長三寸,老人顯得有些道骨仙風(fēng)。
可當(dāng)老人已經(jīng)近在眼前時,兩人才發(fā)現(xiàn)老人有些不同尋常之處。
其四肢細(xì)長,粗細(xì)如嬰兒,可長短卻遠(yuǎn)勝常人。而且老人異常高大,身高一米八的何顧不及老人胸膛,他的身高恐怕在兩米五左右!
何顧剛看開口詢問,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巴仿佛消失了一般毫無知覺,他的言語積于胸腔卻發(fā)不出聲。
老人與少年眼神對視,未見兩人開口,想來是使用直接在腦海里對話的交流方式。
“你們是人類?”
蒼老的聲音傳來,老人的口語十分流暢。
突然,何顧發(fā)現(xiàn)嘴巴又能說話了,這是傳說中的『禁言』?他神色凝重的開口:“是的,請問您是誰?”
“我?『深淵』里住的不都是魔鬼嗎?我當(dāng)然也是『魔鬼』了,哈哈哈?!辈恢獮楹?,老人仿佛聽到什么笑話般開始大笑起來。
何顧與王夢纖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只好靜靜地等著老人停止大笑。
“既然你們是人類……前幾年也有個人類來過『深淵』,她自稱苗青,是你們什么人?”
瞇著眼睛,老人的語調(diào)如在樹蔭下乘涼時哄自己的外孫的爺爺一樣慈祥。
“是我奶奶!我奶奶給了我一張護(hù)身符,是它把我們帶來這的!”
眼睛一亮,王夢纖扯出胸前的護(hù)身符,激動的將它舉到了老人的眼前,她眼中充滿了希望,在這個世界普通人根本就是舉步維艱,如果這個老人是她奶奶的熟人的話也許能幫他們回去!
“哦,原來你是她孫女啊,她最近過得怎么樣?”將護(hù)身符拿到手里,瞇起眼睛,老人眼中有回憶之色。
“我奶奶前不久剛已經(jīng)走了?!?p> 想起逝去的奶奶,王夢纖神色有些暗淡,暗暗咬著嘴唇。
“哦,是嗎,走了啊?!?p> 老人仍然是笑瞇瞇的樣子,仿佛發(fā)生了什么都與他無關(guān)一樣。
兩人相視無言,靜待老人后文,卻發(fā)現(xiàn)老人始終一言不發(fā),只是靜靜地望著天邊。
何顧剛想說些什么,老人卻先他一步開了口:“你們想清楚要怎么在『深淵』活下來了嗎?”
“……老爺爺,我們…不打算在這呆下去,您能送我們回去嗎?”
王夢纖小聲的說著,她知道眼前的老人是她們回去的唯一希望。
“回去?我憑什么讓你們回去?”老人背過身子,呵呵一笑:“『深淵』是我的地盤,怎么能讓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現(xiàn)在你們要想的是如何在這活下去。人類,怎么生存在充滿魔鬼的『深淵』?”
轉(zhuǎn)過頭,老人瞇著眼睛緊盯著兩人。
“……”
“我奶奶說過您會保護(hù)我的,我相信您!”
王夢纖語氣堅定,但眼神中有著點迷茫。
“哈哈哈,我可是『魔鬼』,『魔鬼』你知道嗎?我可是專門害人的那種,你相信我會保佑你?”
老人捧腹大笑起來,捂著肚子的樣子十分夸張。
“不過,我的確答應(yīng)過你奶奶,算了算了,我便準(zhǔn)許你在『深淵』生存了?!?p> 前一秒還在大笑的老人收起了笑容,不再看王夢纖,轉(zhuǎn)而看想了何顧,目不轉(zhuǎn)睛盯的他毛骨悚然。
“至于你嘛,你有護(hù)身符嗎?”
“我……”
何顧身上自然沒有護(hù)身符,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東西足以打動『魔鬼』,腦子極速轉(zhuǎn)動一一羅列出自己擁有的東西,但又被極速排除。
沉默著,老人掃視著何顧,卻只是搖了搖頭。
“算了,你這張臉倒是馬馬虎虎,我要了。林彥庭,幫我扒下來。”
老人轉(zhuǎn)身離去,他的身影漸漸暗淡了下去,直至消失。而從剛開始便毫無動靜的林彥庭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何顧。
“等等!把我的臉……扒下來……?”
無視何顧臉上的恐懼,林彥庭只是一步步走向何顧。
不自覺的往后退了數(shù)步,何顧知道在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是『魔鬼』做不出來的。
“不!不要!要拿就拿走我的臉!”突然,王夢纖堅定的擋在了何顧身前,在她心目中何顧高于一切,她寧愿犧牲自己而不是何顧,況且何顧本就是為了救她而陷入了『深淵』。
“為什么?姬大人說要的是他的臉?!?p> 林彥庭滿臉疑惑,就算不再是『神』,他也永遠(yuǎn)不可能理解人類的情感,在他看來王夢纖的行為毫無意義。
未等兩人再度開口,林彥庭指尖的幽光便覆蓋住了何顧的整張臉。
透過光何顧的臉還若隱若現(xiàn)著,然而王夢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臉一點一點的消融,連帶著骨頭與血肉都消失的一干二凈,除了四個骷髏外何顧的臉上便只剩一片的血肉模糊。
痛苦的嘶吼聲自何顧的胸腔貫徹而出,緊握的雙拳扯破了他的褲子,因劇痛而斷卻了思考,腦子中僅剩的一個念頭便是活下去。
刮肉剔骨之痛,非常人能受的住的。
幽光消失,何顧的臉上的覆蓋著一張面具,依稀可辨面具上畫的是金剛怒目。
半跪在地上,面具下何顧面目獰猙,汗血交融滴下,染紅了大片衣服。
輕輕的抽泣聲傳來,何顧知道是王夢纖在哭。
勉強(qiáng)抬起頭來,何顧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些說道:“沒事的,纖纖。我不還好好的嗎。”
灰白的金剛怒目相面具被血水染紅了一小半,暗淡的畫與鮮紅的血相映襯,金剛仿佛成為了地獄的索命者。
也許是林彥庭的緣故,何顧的傷口在迅速愈合,但誰也不知道此時面具下的何顧長什么樣。
他顫抖著的雙手支撐著何顧,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王夢纖趕忙扶住了他,失聲痛哭了起來。
慢慢用雙手環(huán)住王夢纖,何顧趴在她的肩上,雙眼無神,口中輕輕呢喃著什么。
王夢纖沒有開口,只是抱著何顧的手更加緊。而她胸前的衣裳,也被染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