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場口的街道口,頭頂終于不在下雨的天空還是灰蒙蒙的一片,滲人的冷風還是無孔不入的從每個汗毛孔鉆了進來,“冷,真冷,真是太冷了!”甄寶珠呵著雙手,忍不住的跺了跺腳,好像這樣能喚醒那一身的脂肪,出來頂頂用。結果顯然脂肪的多少同御寒能力并沒有直接關系。
今天她要去見一個人。具體是誰,她并不清楚,昨天半夜的那個電話約她來老場口賈三爺那里取東西??墒鞘裁礀|西卻沒有說,寶珠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老太太存了些值錢古董在哪?
然后很快就否定了這樣的想法。雖然衣食無憂的這些年,但是家里除了電視機連件像樣的電器都沒有,奶奶也不像是會攢錢的主。如果有錢祖孫倆早就搬家了,也不至于在蝸居在那整天停電停水的3層小樓里多年。
那和房子據說是以前一個資本家的房子,最后不知道經過幾手分給了他們幾家的拆遷戶蝸居。整天不是停電就是停水,說是要拆遷,好些年過去了。落魄的就好像是城市中一塊街邊小廣告一樣,皺皺巴巴的貼在城市的一角,別扭的等待著一個未知的結果。
寶珠下樓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樓下的奶茶店的門。因為奶奶的喪事,她已經關店半個月了。那里原來是一樓住戶的房子,因為一樓的那對老夫妻跟著閨女去海南享福去了,于是就象征意義上以一個月50塊的租給了寶珠,用來開奶茶店。
臨走的時候那對老夫妻還說,就當是寶珠給他們看房子了!樓下跟樓上的格局是不一樣的,寶珠家的房子是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的結構,而一樓是一間一室一廳的戶型,客廳的面積十分的大。
據說當初是原來這整棟樓房主人的會客廳,所以這里先天的優(yōu)勢就是一面碩大的落地窗,太陽盡情的照射進來。采光是極好的,寶珠把那年久的門窗都換成里透明的玻璃,墻面刷成里溫暖的黃色,地板也換成了干凈的白色,整個空間頓時明媚敞亮里起來。
這一樓本就挨著街道,臨街的房子雖然不能商用,但是大家也都是睜一眼閉一只眼,看在甄老太太的面子上,營業(yè)執(zhí)照到是也那么辦下來了。街坊鄰居照拂,生意馬馬虎虎,好在租金實在是便宜,勉強夠個溫飽。目前只是甄寶珠唯一的經濟來源,她心想,過一段時間一定要把店繼續(xù)開起來。
奶茶店算是甄寶珠大學畢業(yè)的創(chuàng)業(yè),好歹是門生意,還能貼補點零花。甄奶奶對這個事情十分滿意,她是個傳統(tǒng)的人。守著這么個唯一的親人,是死活不同意甄寶珠去外面的世界闖一闖的,甄奶奶總說:“千好萬好?能有家里好?錢是賺不完的,守在家多方便!”
雖然寶珠并不認為這是話對,但是想到如果拋下奶奶自己一個人去外地,她是斷然不能接受的。于是到也喜滋滋的做了這個小老板。算起來也就是一年光景,物是人非!現如今,那個笑瞇瞇的甄老太太倒是撒手而去,留著甄寶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
秦城是個不大的地方,電話里說的賈三爺就在秦城東南城墻角的老場口,古玩街上。說是古玩街其實就是糊弄游客的地方,整條街上沒幾家真正是賣古玩的,大多都是些仿古的工藝品。
一條筆直的石板路旁邊順延起著雕梁畫棟的兩排店鋪,街道口樹立著一架龍飛鳳舞的門樓,上書三個鎏金大字:“老場口”!這里每逢周末商品經濟一派繁榮昌盛,秦城雖然地處三線,但是交通到是便利,距離省城也就2個小時的車程,平時節(jié)日旅游短途旅游到是方便。
賈三爺的鋪子在哪里?寶珠問了個掃大街的大爺,大爺想了一下說:“門口有個很大磨盤的店就是賈三爺的店。”店名也響亮叫,賈三張。
寶珠尋思:“這是人名還是店名???”掃街大爺搖搖頭說:“俄也不知道?!睂氈榭纯刺焐咸柌徽Φ模@雨水說不定說下就下了,想著早點拿完東西回家。就加緊腳步,走向進老場口。
那個店果然是青石板路擺著個大磨盤,上面還擱著個鳥籠,不過沒見鳥。寶珠裹著大棉襖,看了一眼左邊袖子上的“孝”,猶豫了一下縮著腦袋,一晃一晃的進了屋。按道理這頭七還沒有過,算是重孝,基本上不宜不登門拜訪,但是電話里的人說的急,倒是不在乎這個。
這個店面屋子不大,臨街的一面是一扇一扇連著的玻璃門。拉開門,沖門口的一面擺著一組玻璃柜臺,里面放著些七七八八的各種物件。翡翠瑪瑙,鎏金攢銀子的各種手串、珠子、鼻煙壺......滿滿的擺了一溜。
西面的墻上點著一盞紅色的琉璃燈,瓦數不大,但是倒映著屋子也是有些意思。那是一盞長明燈一般都是點在本年的財位上,做生意的人到是講究一些,不過一般都是供著財神爺,而這家店鋪到是不見什么財神像。
甄寶珠轉著眼珠子看到另外的一面墻上掛著有個深藍色棉簾子,想必里面還有間屋子。嘿嘿一笑:“你好,是三爺找我來的。三爺在嗎?”這一聲算是打了招呼,寶珠鼻子癢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一動靜柜臺后面到是突然冒出一個腦袋來,這仔細一瞅,原來柜臺后面窩著一個打盹的軍大衣,寶珠心說:“這真抗凍,這都能睡?”于是清清嗓子,喊了句:“三爺!我是甄寶珠!”
軍大衣一抖擻,露出一張油膩的臉來。一雙瞇縫的小眼睛努力的看了看來人,呵呵一笑,:“哪里,哪里,里面,里面。我就是個看門的!你請!你請!”那一口異常閃閃發(fā)光的白牙直晃得寶珠眼暈,寶珠懷疑的想著這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牙膏???
軍大衣看寶珠在看自己,笑得更是花團錦簇,擠著一臉的肉討好的說:“三爺在后面,你請。外面冷吧?今年這會還沒有下雪到是下雨了,這把人冷的!”說著那肥墩墩的身軀十分靈活的跑過來,掀起棉簾子,點著頭把寶珠引了進去。
這一股厚重的味道撲面而來,寶珠忙瞇著眼睛,屏住呼吸,側身子虛著光看到一個留著道士頭的山羊胡子老頭似乎站在屋子中。寶珠抬腳進去,低頭客氣的喊里一聲:“賈三爺!好!”
再抬起頭來,那個對面的老道士,還是直挺挺的站在哪里,一點沒有客氣。那禿了一半的腦袋上稀疏的沒剩幾根頭發(fā),就這樣還歪歪扭扭的扭了個發(fā)髻別著一只簪子。一身半舊的對襟黑棉襖。光線不好,寶珠眼睛一時有點發(fā)黑,沒對著焦。
等定睛再看的時候,山羊胡子老頭已經踱步走到一張桌子旁,兩手揣在懷里,定定的坐在墻邊的官椅上,正苦著一張臉注視著自己。而他旁邊的桌子上放著個黑乎乎的匣子。寶珠再一次收斂心神,規(guī)矩的喊了聲:“三爺好!”
山羊胡子嘬著核桃皮似得臉,終于嘴巴喃喃的念叨著:“你來了,就把這個帶走吧?!闭f著沖她呶呶嘴,示意就是桌子上的那個匣子。寶珠點頭稱是,小碎步湊進,伸手就想去碰那個匣子,還沒有摸到,就一把被山羊胡子按住。
那只滿是斑點的手,枯老的皮膚上不見半點的光澤卻硬生生的很有力量,壓的寶珠動都不能動一下,一雙渾濁的雙眼似乎有些急切的盯著問道:“知道拿的是什么嗎?”寶珠這一吃驚,隱隱的感覺到皮膚上有些被刺痛的感覺,心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哎!算了!”山羊胡子死死的盯住她看了有半分鐘,終于有些泄氣,一把把那個匣子推給到了她懷里狠狠的說:“拿咧!就趕緊走!”甄寶珠一驚,怕這個老道士后悔,趕緊伸手攏在懷里,一只胳膊夾緊,鞠了一躬道:“謝謝”就飛似的跑出了那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