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伙計(jì)來到后院，簡簡單單的幾間房子。
伙計(jì)在中間屋子的木門上輕輕地扣了三下：“掌柜的，那位客官來了。”說罷轉(zhuǎn)身走了。
門內(nèi)腳步聲響，緊接著門“吱呀”一聲向內(nèi)打開。
一張白色的面具出現(xiàn)在葉圖面前：“來了?！?p> 葉圖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嵩月，忽然有一點(diǎn)兒失望。也有點(diǎn)兒出乎意料：“怎么是你？”
嵩月還穿著他們上次分別時葉圖給他選的那件銀色外套，聽到她這句話心就沉了一沉。
他看向地面眨了兩下眼睛，復(fù)又看向她。抬眼之后眼睛里依舊是初時的溫和：“進(jìn)來坐吧?！?p> 他把葉圖讓到屋里，取出一只茶杯放在葉圖身前，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好久沒見了，你看上去氣色還不錯?！?p> 葉圖坐下來看著他給自己倒茶：“是啊。謝謝你請我們吃飯?！?p> 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想到再次相見的對話是這樣開場的。
嵩月剛剛得知葉圖一行四人來到常來飯莊的時候也頗感意外。
他沒有料到會這么快就見面，慶幸自己動作夠快，趕上了。
當(dāng)知道她一進(jìn)來徑直走向了自己和她坐過的那張桌子的時候，他真的心里滿是歡喜。
甚至在不確定她會不會留下來的情況下，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十幾種開場白。
然而門開的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她眼睛里的光熄滅下去。
她臉上沒有預(yù)料中的驚喜。
哪怕是笑一笑，問問自己怎么沒有走。
但是她沒有。
她說，謝謝你請我們吃飯。
是：“你”和“我們”。
他忽然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孤獨(dú)感。
這一個月中無論是驅(qū)逐巨獸，還是想辦法找買家賣獸丹，再到想辦法把這間常來飯莊收入囊中，一個人的時候遇到多大的困難，他都沒有覺得這么孤獨(dú)過。
然而所有的這些，他只是端起了茶杯，向她微微一笑：“新收的茶葉，你嘗嘗?！?p> 葉圖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咂了一口道：“雖然喝起來比別的茶葉要苦一些，但是好香??！”
嵩月聞言取出一只小罐子放到她面前的桌上：“你喜歡就好，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把這個帶上?！?p> 葉圖擺擺手道：“哪有連吃帶拿的道理，那不是成了吃不了兜著走了嗎？不吉利不吉利?！?p> 她沒有抬頭看嵩月，依舊研究著手里的茶：“以后我下山來的時候找你來喝好了?！?p> 嵩月聽了她如此說，便問：“你都什么時候下山來呢？”
葉圖想了想說：“我這還是第一次下山呢，以后要是沒事兒會常下來逛逛的?！?p> 她終于對他露出了一個笑：“何況你這的菜還真的挺棒的，居然都是我喜歡吃的。聽說原來沒有這些菜，是換了廚子嗎？”
嵩月取出一只布包放到她面前：“你喜歡就好。我找了一些人來改良了菜品。”
說到這他微微低下了頭，目光漫無目的地掃了一下眼前的桌子，說道：“嗯……畢竟做這一行了，還是要研究一下。”
葉圖打開一邊打開布包上的繩結(jié)一邊說：“這就對了嘛，干一行愛一行，行行出狀元嘛！”
“咦？”她看著眼前一包銀子問：“你都賺這么多錢了？可以啊，看來你很適合做這行呢！”
她復(fù)又把布包系好，推還給嵩月：“人挪活，樹挪死。你看你現(xiàn)在離開了圣城，額，好吧。”
她咳嗽了一下說：“雖然前期是艱苦了一點(diǎn)，但是哪怕是你一個人，最后這不是一樣吃香的喝辣的，還有錢賺。這不是挺好的嗎？”
說著她對嵩月抱拳道：“你看我剛才光顧著白吃白喝了，都沒祝賀你?！?p> 她臉上堆笑：“嵩月祭司已經(jīng)是過去時了。恭喜恭喜，嵩月大掌柜，祝你以后生意興隆！越來越幸福！”
嵩月并沒有說同喜。
也沒有說謝謝。
看他沉默不語，葉圖以為自己的話使他想起了過去不開心的事。暗道：真是糊涂，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于是趕緊往回圓話：“沒事，你看我不是也在這里沒什么親人嗎？我看這里的民風(fēng)淳樸，你開飯莊多便利啊，可以認(rèn)識好多人呢?！?p> 嵩月沒有接她的話，轉(zhuǎn)而說：“這包銀子待會兒你拿上，不要去找活兒干了。有時間多練習(xí)功法，或者多休息休息。”
葉圖搖頭并不可肯接受：“那不成了白吃還要白拿了。不行不行。你賺錢也不容易的?！?p> 嵩月擠出一個笑，對她說：“這鎮(zhèn)子上人來人往，還常有弟子下來光顧，我這買賣還算紅火?！?p> 他把布包又推給葉圖：“你不必和我客氣，畢竟我能做著常來飯莊的掌柜，也多虧了你帶我來到這里?！?p> 他笑著說：“這不算是白拿，就當(dāng)你引路錢的紅利吧?！?p> 葉圖聽了不禁嘖嘖稱奇：“哎呀，沒想到你這腦袋瓜在圣城沒有被關(guān)傻。居然還知道紅利?！?p> 她嘆氣道：“不過做買賣還真是沒見過你這么上趕著給人送股份的?！?p> 嵩月笑著低頭給葉圖和自己的茶杯續(xù)上茶水：“你既然在山上結(jié)交了朋友，不能太摳門。該花錢的時候別當(dāng)鐵公雞?！?p> 葉圖忽然想到云修送給自己的歸去來和一眾零食，覺得從目前的表現(xiàn)來看，自己難免落一個鐵公雞的形象。
她想起之前說起過的掌門重金求云修給打造武器的事，琢磨著雖然歸去來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是畢竟是云修親自做的，估計(jì)也便宜不了。
自己的全部積蓄今天全都帶在身上，也買不了什么像樣的禮物還回去。
于是看了看那只裝銀子的布包道：“什么引路錢啊，你看我像那么財(cái)迷的人嗎？其實(shí)也算不上我?guī)氵^來，你還陪了我一路呢。”
“就是?！贬栽侣曇袈犉饋砗茌p很軟，仿佛就要化在空氣里了，“咱們也不算是外人。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說?！?p> 葉圖看看他，又看看那只布包，終于還是輕輕解開了繩結(jié)：“那我先從你這拿一點(diǎn)，以后我有錢了再還你。或者我可以來你這里干活。”
嵩月笑著擺擺手：“不用還，讓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我有多吝嗇?！?p> 葉圖笑道：“也是哦。你一點(diǎn)也不吝嗇?！?p> 她站起身來對嵩月說：“我還要走山路，下次再來你這里玩?！?p> 嵩月看看外面的天色道：“好，來了就當(dāng)自己家一樣。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當(dāng)心?！?p> 他笑著起身送葉圖出了門，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
門在背后關(guān)上，屋里也隨著黑下來。
嵩月背靠著門緩緩滑坐在地上，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漸漸消失。
他抱著膝蓋把臉埋進(jìn)雙臂間。終于，從窗外投入的最后一縷光線也消失在他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