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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五十七章 明有人非,幽有鬼責(zé)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27 2020-04-07 00:43:04

  慮勇將軍這就算是退場了,他自以為贏得我一場,卻不知我早有預(yù)備。

  幾乎是來到這里之前,早在我養(yǎng)傷的時候,我就早已備下了以防萬一的物件。今日用到,雖還尚早,不過我道做得問心無愧。

  一場膳用完,我也無暇去傾聽那些宴席間的閑扯,他們邊城官員喝了點酒,漿糊上頭聊扯起坊間的瑣碎事。掩蓋恐慌的必然是能夠勾起人們八卦之心的愛恨情仇。在這種時候人心惶惶,如果不弄些事情轉(zhuǎn)移人們的注意力,定然是要出事的。

  后頭小人物們都在聊些近百姓的事兒,上頭大人物們沉默著,胡刺史略有些坐立不安,陳太守悶聲吃飯,不來煩我我也樂得裝作無事發(fā)生,只是苦了紅穗在我身后擔(dān)驚受怕,話都說不利索。

  我很快就尋了個舟車勞頓的由頭離席了,臨走前沖柏永晞使了個眼色。

  走進屋子的時候,只覺腥氣撲面而來,一個兵士還候著,想必是這位慮勇將軍想要安插個人,不想放過我面容扭曲時候的丑態(tài)。這樣的笑料雖不能親眼所見,轉(zhuǎn)述也是極好的。

  我笑瞇瞇打發(fā)了那兵士,可憐他到被請出門也沒能從我臉上找到半絲不悅和尷尬。

  紅穗在我后面腿軟得坐倒在地上。

  “紅穗,怕嗎?”我的目光略略掃過桌上擺開的托盤,從旁邊扯了兩塊好料子,用妝臺的小刀細細裁剪開,鋪蓋住烈火般的顏色,布上半金色的花立刻被滲透了。

  我回過去打開木柜,瓶罐叮鈴鈴碰撞一陣,里面散發(fā)著腐朽木頭的味道,還略有幾分夾雜其中的酒香。里面是幾個酒壇子,用紅布頭和繩子封著,氣味有些混,這會并聞不出好壞。

  我將它們搬出來打開,觀成色,辯香氣,試味道,最后選了個相對最正的,將其余的封好歸整好。

  其實這些酒都不壞,陳太守也并沒有想要在這方面刻意虧待刁難我的意思。畢竟是招待皇親國戚的酒,再壞也壞不過進貢時候的。

  我良久得不到紅穗的回答,只當(dāng)她是怕極了,心下慘笑,只自己走到屋中央,挺直腰板跪下,沖上面的人們咚咚咚叩了三個響頭,然后將酒壇放在了底下。

  正在我欲起身的時候,忽然聽見后面撲通也跪下一人。我詫異轉(zhuǎn)頭,卻見正是紅穗。

  她也依葫蘆畫瓢,學(xué)著我的模樣鄭重叩了三個頭,雖然不免還是臉色燦白,但卻是目光堅毅。

  明有人非,幽有鬼責(zé)。

  我此刻心也軟了,回過身去將紅穗扶起來,拍拍她的肩叫她不要緊張。她雖然顫顫巍巍,但好在也很快平復(fù)下來,只是絕不敢靠近那桌子。

  待我重新坐下,安置好了事物,柏永晞?wù)龔耐忸^進來了。

  他進門先是皺眉吸鼻,腳步一滯,掩面彎腰走過來,目光觸及那桌案時,方才恍然大悟。

  “你先前在和那將軍嘔什么?”柏永晞面目不善,放下袖子盯著我,“我真怕他一刀削了你的腦袋。”

  我一仰頭,伸手過去:“諒他也沒這個膽子。諾,幫我切個脈,瞧瞧有無什么名堂?!?p>  他嗤之以鼻,撩袍子在我旁邊坐下搭脈:“這么自信,活該你摔一身泥巴?!?p>  我揚眉不語。

  柏永晞沉吟了片刻,忽然抬頭,臉色陰沉,湊近了我的眼睛,要把我生吞活剝似的——咣得彈了我個腦崩兒。

  我嚇得一縮脖子:“你做甚?”

  柏永晞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站起來,指指我,又指指他自己:“你問我做甚?你先問問你自己在做甚!”

  他又叉腰,歪著嘴:“我可提醒你,這才堪堪一個早上,這還剛到許州沒幾個時辰!先吃個滿嘴泥還不夠——你說說你,怎么中兩回毒的?哪個孫子給你下的?!”

  “幸好其中一個麻煩的已經(jīng)解了,還要得益于在你平日里調(diào)理傷口的藥里有味金星石,否則你就等著吐血三升吧!”他說著激動得要跳起來,大有潑婦罵街的架勢。

  我只覺得頭昏,感覺被他敲的地方突突地疼:“還有個毒呢?你不去抓藥是吧?我死了你就清靜了?!?p>  敲得真疼。

  “死不了!你還有得活!”柏永晞狠道,目光兇煞,“我勞心勞力,得死在你前頭!”

  他轉(zhuǎn)身就走,可憐的簾子被他打得亂七八糟。

  柏永晞走了一半,忽然頓住了,整個人定格在地上,艱難地轉(zhuǎn)過頭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也有可能是心情扭曲得說不出話來。

  他斜著轉(zhuǎn)過頭來,假臉都快扭得掉下來:“喂,我說?!?p>  “那第一個解了的毒,該不會是你自己下的吧?”

  我氣定神閑,給了他個肯定的凝視。

  其實說白了就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戰(zhàn)術(shù),不過當(dāng)我看到那大漢進來就是一桶桶酒往下灌,從頭到尾對我惡行相向的時候,我大概就知道了他一準(zhǔn)沒好事。

  再后來我端著酒杯去敬他的時候,他完全不推,我也就大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本來想著是就算傷了自己,也要給這人教訓(xùn),可是沒想到,他似乎也是抱著這個心來的。

  我在酒里下了毒,他那杯酒亦然。

  都是滿滿的酒杯,碰在一起水花四濺,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大抵是最后發(fā)現(xiàn)了我也是毒酒,想要臨時反悔,卻已晚矣。武夫蠢笨也好臉面,自然不可能在那場合下還能厚著臉皮換酒,直腦筋騎虎難下,干脆閉眼一飲而盡了。

  這下好,我們兩個算是扯平。

  慮勇將軍隨后立刻退場,下去解毒,我是主客,自然不好這么快離席,他就是料定了我要隱忍到膳后才能出去解毒,因此才又狡黠笑著出去。

  不過,他或許聽聞了我在水邊的遭遇,以為我仁厚心善,全然不知我也是下得去手的。

  我在用膳時候忍也就忍了,這點痛癢說來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他那毒不過是幾斤蒼術(shù)的事兒,甚至不必出門去抓,隨行的醫(yī)女那里就有這些零碎。

  不過金星石可就難了。

  罷了,這就讓他自己去找,自己去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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