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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策

第六十七章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瀟湘策 清蒸榴蓮 2086 2019-09-03 21:33:35

  多少人在太后宮前——似乎襄渠不夜城的所有人都到場了,所有人都靜默著在緊閉的高門朱墻等待著。

  難怪路上沒有人……

  難怪……

  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其實答案很簡單,簡單到呼吁而出,可是面對眼前的這種情況我不敢想,也不敢褻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門,金鎖的搭扣高高在上,沒有人鼓起勇氣上前敲打,上前詢問,上前打開那層阻斷結(jié)局和疑惑之間,轉(zhuǎn)瞬即逝的紐帶。

  是沒有勇氣,還是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在意?

  是不在意,還是在裝?

  我不禁想著,有多少人是真心等待?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彼季w一片混亂當中,我聽見身邊的鄔煬在喃喃自語,輕輕的重復(fù)著這幾個聽不真切的字眼,恨恨的,又像是不敢相信。

  滴水而落的聲音有多大?

  就這么大,足矣攪亂一汪死水。

  我不敢看鄔煬的面孔,只是聽見他這樣一聲話之后就沒了下文。

  他有多絕望?他終于走到這里了,可是還是沒有結(jié)尾的無用功。

  我早就說過了,我早就告訴他了,今天晚上有什么地方不對,今天晚上不行。

  可是他不聽。

  門緩緩的開了,先是一條縫,再是半開,到了最后是完全敞開,兩個嬤嬤打開了大門,一左一右將沉重的緋色打開黑暗,里面內(nèi)廳很暗,不知是太遠看不真切,還是已經(jīng)被夜色的涼意參透,里頭暗的無光,外頭燈火通明,不知道是在暗示什么,昭示著噩訊的即將到來。

  正門的陰影里走出來兩個人,襄渠這位天下之主第一次的站在了別人的身后,火光照亮了那張面孔和略微蒼白的鬢角。

  前面是個老太監(jiān),只看見二人出來在門前站定,更是死寂到了極點。

  我屏住了呼吸,閃過無數(shù)的念頭都如同天上的繁星,交疊更替,潮起潮落在歲月長海當中,跌宕起伏,波光粼粼,而后掀起滔天大浪,一片嘈雜,像是有人把所有封閉了千萬年的木門同時打開,吱吱呀呀最后只剩下景燁的聲音清晰回響。

  “皇祖母心好?!?p>  “皇祖母心好?!?p>  “皇祖母心好?!?p>  這是他在去參加宮宴時候說的,還笑嘻嘻的安慰著我,讓我不要擔(dān)心,只因為這位好心的皇祖母。

  我不記得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只記得沒有人說話,萬人跪拜,金色的衣服,銀色的衣服,翠色的衣服,藍色的衣服,除卻帝王的明黃,盡數(shù)落拜。

  所有的顏色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不清,混雜在夜色當中,變得混濁污穢到了極致。

  塵土和來自于黑暗的手牢牢的抓住了宮人的膝蓋,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太后——崩——”

  “太后——崩——”

  “太后——崩——”

  三聲蒼老卻尖利的聲音從老太監(jiān)枯槁的身軀里爆發(fā)出來,低下的人群當中隱隱有了悲聲,似乎是小聲抽泣。

  耳邊響起了鐘鼓,刺耳的轟鳴牽出了悲鳴萬千,突如其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徒然敲響,人群當中也開始爆發(fā)出哭泣,老太監(jiān)已是泣不成聲,卻依舊沙啞著嗓子嗚咽著宣讀這圣旨,手中的皇卷被一雙滿是褶皺的手捧著,紙張顫抖摩擦的聲音被淹沒。

  “太后世時,心慈念善,母儀于萬國數(shù)十載,享年八十有九?!?p>  “謚號宸慈皇太后,遷入皇陵。”

  “國喪三年期間,全國上下不得飲酒尋歡,忌釋服從吉,忘哀作樂,若有違反,其罪當誅?!?p>  字字沁血,句句誅心,雖然對于這位太后我也是只見過一次,但是面前這副景象,萬人慟哭,禮樂奏響,僧侶開始從大路往里走來,悲戚從心底來,這個時候也沒有那么多心思想著偷盜,又想起景燁說起這位太后時候的語氣和神往,眼眶一熱,眼前的黑暗緩緩被模糊遮蓋。

  雪化了,皇宮又白了。

  縱然我早就知道今天晚上的襄渠皇宮有什么地方不對,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般變故上來。

  太后駕崩,太后駕崩。

  這樣大的事情就是國喪,服喪都要三年之久,這個時候整個皇宮的人都在這里跪著,眾目睽睽之下鄔煬和我要如何趁虛而入?

  而且襄渠皇帝都在這里,巡邏侍衛(wèi)千千萬萬,僧侶禮樂念經(jīng)超度,白色的綢帶在夜風(fēng)當中緩緩豎起,迎面飄蕩,遮掩住背后的朱紅,冬日剛剛過去,素色卻不曾消散,到處彌漫著悲哀和死亡的恐懼。

  在綢帶飄擺的縫隙當中露出的是紅色,背后是黑色,剎那間無數(shù)顏色交織在一起,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侵蝕著我本來就已經(jīng)模糊了的視線。

  又模糊了的視線。

  再一次的不爭氣的落了淚。

  這白色其實早就不是純白,在長鐘的高鳴當中變得灰暗,黑白紅攪成一團亂麻,撕扯著我的理智。

  景燁醒了嗎?這樣大的陣仗,怕是要驚醒全城了,想想次日的黎明,官兵穿梭在大街小巷,市口的圣旨張貼宣讀,全天下都會知道這位慈愛太后的離世。

  可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真心服喪,真的會有人真心服喪么?在祈福宴上出了那樣的事情,造成了多少妻離子散,多少血流漂杵?

  我對于那位太后的印象也不過止步在那個老婦,端坐在高臺上,渾身顫抖像是瀕死的獸類,宮婢三千服侍左右,端茶送水卻挽回不了幾日清醒,太醫(yī)萬千補品無數(shù),也不曉得最后這些榮華富貴改變了什么結(jié)局。

  是她的錯么?不是。

  最終病痛纏身痛苦離開,風(fēng)光無限又如何,天下皆哭又如何,不過是一棺入皇陵,成為史書里冷冰冰的墨跡名字罷了。

  且不說這些感慨,單單是這喪,我和鄔煬再去偷竊豈非大不敬之罪?

  當日太后在臺上,數(shù)不清的子民子孫,來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年輕皇室齊齊下拜祈福,只希望這位太后能夠恢復(fù),至于后面成了政治陰謀就沒有什么可談的,但是在旁邊的我,看著景燁,是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眸中的虔誠。

  如果說景燁對于生母兄弟和襄渠皇帝是逆來順受,完全毫無波瀾,理所應(yīng)當,認命的眸光,在那個時候就是突然不一樣了。

  那是真摯的希望祖母好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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