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估計我這輩子也裝不成淑女了
“圩子哥”的小店在龍蝦一條街拐進去的巷子深處，門口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樹，樹下擺著幾張折疊桌，和一堆塑料凳子，這地方顯然是路民他們學生時代常來據點。小老板圩子哥也還記得路民他們幾個，招呼間都能報出他們的口味習慣。圩子哥的目光稍在我和解放的女朋友這邊停留了一下，邊拿著本子和筆記著邊問：“美女們再點些什么？”我微笑著擺擺手，示意老板詢問解放的女朋友。
解放的女朋友真是個可用嬌媚來形容的女生，從一直都戴著的小禮帽，到叮鈴當啷的長耳墜，再到金棕色一層層堆紗堆到腳踝的吊帶裙，像隨時要參加走秀一樣。這里的地面因為長時間擺大排檔，已經有一層黑色的油污，解放女朋友拎著裙，小心地挪著腳上秀氣的尖頭小拖鞋。解放代替女朋友說：“圩子哥，我們一樣的口味。景薇你呢?”
我連忙說：“也不必為我單獨考慮，和大家一樣的?！?p> 我心里在想著，唉，每次出來聚會，我總是沒有別的女性會打扮，不是要攀比，是想著也像她們一樣漂漂亮亮的該多好。
我只能記著路民家的禮儀規(guī)矩，行動舉止上作出大家閨秀的樣子，少說話，多微笑，然后，像雯雯姐那樣，把腰背，還有脖頸挺直起來。
路民他們是同宿舍的幾兄弟，上海四大審計所的同學是老大，他們叫他帽哥，路民老二，解放是老四。還有一位老三已經遠赴澳洲。我瞅著路民一笑，原來路民就是個路二哥哥。
帽哥大學畢業(yè)又去亞美里雅國讀了兩年研究生，回國考取了四大審計所。他給我和解放的女朋友帶了禮物，在亞美里雅國買的，各人一根K金項鏈多彩寶石掛件。一只的墜子是粉晶，一只是海蘭寶，我讓解放女朋友先挑，她果然挑的是嬌滴滴粉晶那一款，和她整個人都好搭。
點的龍蝦三斤蒜泥三斤原味三斤麻辣三斤椒鹽的，要的酒是圩子哥從隔壁零打的鮮啤。我推推路民，叫他開我們帶來的酒，帽哥不讓，堅持要像學生時代那樣灌啤酒，說出去時間雖然不長，都已經很懷舊了，特別在異國他鄉(xiāng)孤獨一人時，尤其懷念大排檔的味道，懷念那時踢完球，赤膊了上身，冰涼一杯啤酒下肚，那個爽透勁兒一輩子都不能忘懷。
圩子哥端著涼碟上來，向我們倆女生告狀似的說：“世界杯時，他們都在我這兒喝通宵呢，看球看興奮了，半夜叫喊得鄰居都出來罵我。”
解放饒有興趣地拿了一瓶白酒看著白色的盒子，挺稀罕地說：“這什么酒？怎么沒商標？沒廠家？民哥，你從哪弄來的？”
路民以前一定見過這種酒的包裝，他指了指盒子下方一行很小的字，對解放說：“是人家單位委托五糧液公司定制的酒，外面沒賣的，就類似白紙殼的煙。今晚咱們喝鮮啤，這酒就讓帽哥帶回去。”帽哥推讓，解放也贊同路民的提議，畢竟兩根國外帶回的K金彩寶項鏈，也是不菲的禮物。
我對什么定制酒，白紙殼煙也沒概念，知道王總拿出手的必定不會是馬虎的東西。只是這樣的一番操作，送禮水平也太高了，一點也不著痕跡，也不會強人所難。事實上我知道，帽哥在審計所也新人一枚，他的分量根本影響不到審計結果，審計的流程規(guī)則也是嚴密審慎的，沒空子可鉆，打擦邊球都不可以。我猜不出王總的意圖，但王總這樣拐著彎送禮，特別會做人的本事，我已經特別服氣了。這種社會關系人際關系的處理好累人，不由暗嘆，恐怕我一輩子都學不會了。
我很笨拙地剝著龍蝦，路民都看不過去了，他說：“像你這樣笨手笨腳地，剝個龍蝦都不會?！彼眠^我的碗，胡拉硬扯地一會兒就幫我弄了一小碗蝦肉。
我悄聲地和路民說：“我這不是要裝淑女嗎？”路民用滿是懷疑的眼神，似乎我連淑女都裝不好的樣子，鄙視了我一眼，說：“該怎么吃就怎么吃吧你?！鞭D過去接著和帽哥解放他們又繼續(xù)吹牛去了。
我注意到解放的女友把我和路民剛才的一幕都看到了，我臉都紅了。我雖然愛臉紅，卻不似解放女友的嬌羞模樣，她坐得靠解放很近，半個人一直微微依在解放身上的。她那種依偎又很自然，很安寧，很小女人。比較下來，我梗著脖子挺直了腰板，用力拉龍蝦尾巴，和小小的龍蝦殼作著對，模樣更可笑吧。還裝淑女呢，估計我這輩子也裝不成了。我對解放的女朋友笑笑，她也抿嘴對我一笑。
龍蝦我也吃不了多少，又怕辣，還不如多吃些拌黃瓜拌西紅柿。摘下一次性手套，習慣地拿出手機，看到李楠又發(fā)微信給我。李楠已經采納我的意見，有時會讓小唐師傅幫她接女兒婷婷，但她還是時不時地發(fā)微信給我，說好些抱怨他抱怨你的話，我也是一看而過，最多禮貌地回復個“哦”字。這會兒她發(fā)的信息是：“你知道嗎？陳錦瑟離婚了?！焙竺孢€有一大堆她做小三為人不端啦，活該啦，巴拉巴拉。
陳錦瑟不守婦道，是被離婚吧我猜，她有這種下場是必然。那她接連找我，是因為她離婚了更害怕金總會找上我嗎？想到這點，我也更氣憤，我會這么不知廉恥嗎？真是不知廉恥的人，才會把別人想得那么不堪。
現在想起來，陳錦瑟食指戴戒指，意味著她是在戀愛中。她兩次來找我，我一點也沒有看出她經歷著婚變有什么異樣，似乎她對離婚是不在乎的，而更在乎與金總的關系，因為，我與她的交集，也僅僅是她擔心我會壞她與金總之間的關系，否則沒事她來找我干嘛？還不明說。
可怕可恨又可憐的女人，家都沒有了，連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嗎？
我刪掉李楠發(fā)來的信息，不想在現在被這些不愉快的事打攪，而且李楠一直和我說陳錦瑟的壞話，把我攪在里面，大有想挑撥我跳起來與陳錦瑟對立的用意。
我試著專心聽路民他們胡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