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張家，天色漸黑。
楊生回到屋子里，抽出了幾張白紙，沉吟了好長時間，仍是沒有動筆。
素心書局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有些復(fù)雜，一方面是因為唐瀟的打壓，另一方面是本身也存在問題，這些年來的生意算不上好，也僅僅是勉強糊口度日，保住了邱家小姐的鋪子而已。
如果按照商業(yè)角度來分析的話，那間鋪子的地段并不差，周圍行人也不少。這種地段加上鋪子的大小，不賺錢就是在虧錢，而且虧的十分嚴重。這不能說邱家小姐和楊芙夫妻的經(jīng)營有多拙劣，而是因為雄州的讀書種子確實不多。
楊生曾經(jīng)稍稍涉獵過一些，北宋的確重文輕武，雄州城作為北宋邊境，雖然這些年相對安穩(wěn)了一些，但前些年戰(zhàn)亂不斷，吃飯都成問題，哪里會有什么人買書？
這種種情況加在一起，書局的生意自然要差上一些。
想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要從一個長遠的角度出發(fā)，去扭轉(zhuǎn)這種局面，但十天之期太短了，楊生能做的實在是有限。
“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錦囊大計？”楊沁兒站在屋子外，腦袋探了進來。
“那是錦囊妙計！”楊生笑著搖頭。
“對對對……錦囊妙計，小姐當初和我說過，但是我沒記住……”楊沁兒皺了皺鼻子。
楊生想了想，內(nèi)心中只有了一個不算妥當?shù)南敕ǎ膊恢滥懿荒艹伞?p> “公子？”楊沁兒看楊生沉吟，急忙詢問。
楊生說：“你明天去聯(lián)系一下凝兒，詢問一下最近有沒有詩會，到時候回來告訴我……”
“公子，你是要參加詩會么？能不能帶著沁兒一起去？”楊沁兒眼睛一亮。
“不是我去，而是讓邱家小姐去……”楊生笑笑，沒在說什么，自己幾斤幾兩，他還是清楚的，讓他現(xiàn)在去參加什么詩會，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因為本身就沒什么才學(xué)，加上李白和蘇東坡都出現(xiàn)了，實在是沒什么詩詞可抄了，自己也沒必要去應(yīng)這個景兒。
“哦……”沁兒有些失望。
楊生沉吟了好久，搖頭晃腦的一嘆，也沒在說什么。
晚飯后，楊生再次回到了屋子，提著筆寫下了第一排字，感覺字跡還算不錯。雖然沒辦法和一些文人士子相提并論，但也算是工整，所以不由的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一直書寫到了午夜時分，才上床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楊芙夫妻兩個已經(jīng)離開了，連楊沁兒也離開了，看樣子是去了邱家，想要找邱家小姐詢問詩會的事情。
楊生在房間坐了片刻之后，然后起身向外走去，看到老梁蹲在院子里，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伯啊……”
“公子，您有吩咐？”
“去書局取些白紙回來！”
“好咧！”老梁傻笑了一聲，轉(zhuǎn)身出了院子。
楊生盯著看了半天，直到老梁的身影消失，表情才漸漸的凝重起來。
楊生回想起來，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北宋這個世界的時候，好像老梁臉上的表情，比現(xiàn)在要肅殺的多，然而自從進了雄州城之后，卻又變得傻笑起來。
看來自己這位老仆人，也并非是外表看起來那么簡單??！
“公子……”
楊生抬頭，看到楊沁兒已經(jīng)回來了。
楊沁兒歡快的跳進了院子，“公子，我已經(jīng)打聽了，小姐說五天之后就有詩會，而且還有雄州城的大才子李相公，公子如果想去的話，小姐會帶您一起過去……”
楊生沉默了少許，仍是搖著頭，“不是我去，是讓邱家小姐去。既然五天之后有詩會，那你讓邱家小姐準備好，到時候讓她去參加詩會，要讓她在詩會上做些事情！”
“做些事情？做什么事情？”楊沁兒不解的看著楊生。
楊生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否則就不靈了！對了，把昨天買回來的書都送到我的屋子里，挑選一些品相好的……”
“哦！”楊沁兒似懂非懂的點著頭。
楊生回了屋子，重新拿起了筆，沒有絲毫猶豫的寫下了幾個要點，然后轉(zhuǎn)身將紙張抽了出來，放在一旁，接著寫他想要的東西。
午后，老梁和張老實一同回來了，兩人的臉上都有些悶悶不樂。
“公子啊，唐瀟的那兩家書局，現(xiàn)在開始甩貨了，今天價格又下降了一成……”張老實盯著楊生，有些嘆氣的說：“這可咋辦呢？您讓我找人過去買書，光是這一上午的時間，就花了接近一百五十多貫錢了！”
“一百五十多貫錢么？”楊生呢喃著，眉頭緊鎖。
這還只是第一天，唐瀟就下了這么大的本錢，而且貨源似乎也很充足！
看來唐瀟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讓自己離開這雄州城了！
“接著買，他賣多少咱們買多少！”楊生沉吟道。
“公子，如果再買下去的話，小小姐給的錢就不夠了，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咋辦?。俊?p> 張老實有些不安的看著楊生。
“如果不夠的話……”楊生沉默了好長時間，笑著說：“如果不夠的話，就再去找她要，和邱家小姐說好，這次無論投入多少錢，都有可能幾倍的賺回來！”
張老實張著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實在是不敢相信楊生說的話，幾倍的賺回來？那簡直是不可想象啊，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就沒有這么大利潤的行業(yè)。
“聽我的，接著買，他們沒有多少貨源，就算是現(xiàn)在加急的要貨，京城方面到這里，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楊生壓著嗓子說。
“半個月，那豈不是……”張老實搖著頭，心頭有些寒意，十天公子不就要走了么？那小小姐可怎么辦？
楊生沒理會他，提著老梁帶回來的白紙，轉(zhuǎn)身進了屋子，繼續(xù)奮筆疾書。
入夜的時候，楊芙回來了，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
這一天的時間，素心書局連一個客人都沒有，這讓她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家的小小姐，不過身為一個楊家走出來的人，又讓她覺得應(yīng)該相信公子。
這兩種矛盾在心里存在著，讓她覺得有些煎熬。
“今天花出去多少錢？”楊生將楊芙臉上的表情看在眼里，輕聲的詢問著。
“花出去兩百多貫錢！”楊芙輕聲的說，抬起頭看了眼楊生。
楊生點點頭，“還在我的預(yù)算之中！明天接著收，而且要找更多的人過去，實在不行就花錢雇人，買一本書給他五文錢，總會有人去做的……”
“公子，要是這么干的話，剩下的錢都不夠明天一天的……”楊芙感覺自己的心尖兒都在發(fā)顫。
“沒關(guān)系，接著和邱家小姐要！另外，你要多關(guān)注唐家書局的貨源，找?guī)讉€人盯住了……”楊生說了一句，卻也沒在多說什么，而是轉(zhuǎn)身回了屋子。
楊芙的臉上有些掙扎，回頭看了眼同樣有些感嘆的張老實，兩人只能夠委婉的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回了自己屋子。
楊生回了物資，站在桌子前有些沉默，他這么做雖然有些豪賭的成分，但是對于邱若蘭來說并沒有什么壞處。一來這次如果無法再十天之內(nèi)讓書局的生意回轉(zhuǎn)，他肯定就要離開這里，而現(xiàn)在讓張老實出去購買的那些書，比從京師的入貨價錢還便宜。邱若蘭想要繼續(xù)經(jīng)營書局，這對她來說是個好事，將來自己真的離開了雄州，她也會因為這件事情，而獲得了好多囤積下來的貨源。書又不會變質(zhì)，留著慢慢處理就好。
二來的話，楊生覺得有九成的把握，自己會在這場打壓中獲勝。一旦獲勝的話，就是一場翻身的勝仗，這些書或許會翻幾倍的價格。
收攏了自己的心神，楊生再次提起了毛筆，開始奮筆疾書。
每寫好一張紙，便會放在一旁陰干，待到墨汁全部陰干之后，楊生將紙張收攏起來，然后夾在了書籍的扉頁上，再將書籍放在一側(cè)。
忙碌著臨近午夜，楊生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還不到中午，張老實便趕了回來，臉上帶著汗珠，有些慌張的看著楊生。
“公子，唐瀟已經(jīng)發(fā)瘋了，他的確沒有那么多的貨源，但是他高價從別的書局買書，然后送到他的書局，再低價售賣出去……”張老實咽了口唾沫，說：“咱們還繼續(xù)買么？昨天剩下的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了，恐怕下午的時候就沒了……”
“別的書局？”楊生眸子一閃，喃喃自語著，看向了張老實，“接著買！讓沁兒去找邱家小姐，務(wù)必要積累一部分活錢……”
“公子，小小姐會有錢么？”
“應(yīng)該會吧！”楊生也不確定，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讓邱若蘭再出錢。
這種事情對她也有好處，邱若蘭應(yīng)該不會拒絕。
“那我去試試吧……”張老實一嘆，轉(zhuǎn)身走了。
楊生站在院子里，眉頭輕輕的蹙了蹙，眼神變得有些冷冽起來。
唐瀟這么做，可以說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甚至連傷敵八百都做不到，但自損一千卻是真實存在的。從別的書局尋找貨源，然后壓低價格出售，這樣看來的話，他又有多少錢能夠搭在這上面？
那位邱家的夫人，如果虧損嚴重的話，還會繼續(xù)下去么？
要知道，在這個時期的書可是金貴東西，一套兩三貫錢是尋常事，有的甚至達到四貫的地步，兩家書局每天虧損的絕對不是小數(shù)目，唐瀟和邱家真的能夠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