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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順

第十五章

反順 灬蝸牛灬 4765 2019-06-01 08:06:11

  熊肉沒了,可也不能餓肚子。好在雷再騰在這兩個多月里還打了一些野味,埋在屋外的冰雪里保鮮,能暫解燃眉之急。

  又是一天黑夜臨近,單泉和秦英就睡在了灶臺旁邊,鍋里放著做好的山雞肉。王雄抱著手中的金頂銀鱗槍,半靠半坐躲在窗臺下面的陰影里。

  來的這個生物到底是不是人,沒人知道。陽關(guān)到底還能不能算是一個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當(dāng)他將那只黑黝黝的爪子從泥里探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家伙不是好對付的。

  單泉等人就算是想破了腦子,也不會想到這鬼魅一樣的生物,竟是挖地進(jìn)來的。現(xiàn)在是寒冬,下著大雪的寒冬。地上的泥土和著冰雪早已凍得像鐵一樣堅硬。別說是用手挖地,就是真掄起鏟子去挖坑,那也是一項費力的苦差事。

  可事實擺在眼前,這只皮包著骨頭的黑爪子就好像是五把鋼鉤一樣,悄無聲息的挖地。緊接著,第二只黑爪也伸了進(jìn)來,那凍硬的泥土在這兩只黑爪的手中就好像是松軟的棉花,任他揉捏,隨意的塑形。

  王雄略一估算,這兩只爪子最多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挖出了一個大洞。緊接著,一只泛著幽幽綠光的眼睛就從洞口望了進(jìn)來。這只眼睛只能讓人想到一種動物:狼。

  盡管是黑夜,可今天并沒有下雪。屋外還有淡淡的星光,總還是要比屋里亮上一些。從外面看向屋里,一片漆黑,正常人的眼睛都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yīng)??蛇@只眼睛不一樣,他看向屋里,緊接著就發(fā)出了一聲陰森森的笑聲:“嘿嘿嘿。。。”

  然后,竟然站起了身體,黑爪撕開草房的墻壁就好像是撕開一塊豆腐,就聽得“嘩啦”一聲巨響,這半扇墻壁,被一只黑爪子撕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迎接他的是一柄鋒銳的長刀,刀長五尺,名曰“秋涼”。秦英手捧長刀,欺身而上。

  黑光閃過,這口刀砍在了空氣上。王雄和單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dāng)秦英的秋涼落在空處的時候,那個漆黑的身影竟像一道鬼影一樣,無聲無息的飄到了灶臺前。旁若無人的拿起鍋蓋,然后伸手就抓鍋里的山雞。

  當(dāng)王雄的槍已經(jīng)快扎上那道黑影的時候,就連單泉都以為這段小插曲即將結(jié)束,直到耳邊傳來金鐵相交的聲音“當(dāng)!”

  王雄的雙瞳緊縮,驚呼一聲:“好大的力量!”他已經(jīng)足夠重視這鬼魅一般的黑影,沒想到卻仍然低估了對方!自己的雙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僵直酥麻,虎口發(fā)木,這桿大槍好懸沒撒了手。這一槍,他用了七成勁。而對方,卻只是隨手一撫,好像轟蒼蠅似的用右手小臂硬抗槍桿。身體連晃都沒晃一下,左手揮出小鬼摳腮直奔面門,王雄身體向后一仰險險避過這一招,五根手指帶著黑毛如同五根鐵條般從眼前掠過。不待王雄做出任何反應(yīng),右手已經(jīng)抓起了那只山雞,跟著身體就往外竄。

  電光火石般的瞬間,陽關(guān)的身體已經(jīng)離地半尺單泉的镢才到。這一切發(fā)生的實在太快了,單泉怎么也想不到對方可以用肉體硬抗王雄的大槍,這還是人嗎?只一瞬間,王雄就被擊退,自己出镢本是打向?qū)Ψ竭焐ぃ傻蕊泔w到,卻只能擊向左肩。單泉出镢不可謂不快,镢尖眼看已經(jīng)扎到對方的肩頭。“當(dāng)”,又是一聲如同金鐵相碰之聲,單泉的這支镢被蕩起老高,“錚”的一聲插進(jìn)屋頂。那個鬼魅一般的身影就用那只抓著山雞的右手,手指抓著山雞,手肘讓過镢尖找镢身,把镢崩出去,身體就在那一瞬間借力急速下墜,那具身體仿佛不需要任何調(diào)整的時間,腳蹬地面身影再起!

  槍又到了,這次是把槍掄開當(dāng)棍用,盡量封鎖對方閃避的空間,但王雄這次盡了全力,這個鬼魅一樣的黑影力量太強(qiáng),不盡全力反而容易傷到自己。這回可吃了虧了。第一次陽關(guān)并沒想到對方有多大力量,只是隨手一擋,覺得手臂一陣疼,雖然沒有受傷,可總是不太舒服。這次見大槍又來,夾帶風(fēng)聲劈頭蓋臉。再不用手臂硬抗,右手抓著山雞,已經(jīng)縱起的身體在空中拐出一條詭異的弧線,身體后仰,頭上腳下的姿勢瞬間就變成了頭下腳上,緊跟著一只泛著黑光的大腳就蹬在了大槍的槍桿上,用后脊梁撞向地面,身體借著這一蹬之力像一發(fā)炮彈一樣擦著地皮,沖著墻壁就撞了過去,那茅草屋的墻壁在他眼中就跟一張草紙一樣脆弱。撞開墻壁根本不用停頓,人在空中一扭身,單掌拍地,那裂石開碑的掌力將大地轟出一個大坑,身體借力再起,眨眼間便飛進(jìn)樹林,消失在三人的視野當(dāng)中。

  再看王雄,大槍砸在那只黑腳上,就好像砸在一堵墻一塊石頭一座山上。只覺得眼前金燈銀燈亂冒,就好像多少人從手里往外奪這條槍一樣,手里一空,金頂銀鱗槍脫手而出,“錚”的一聲插進(jìn)了墻里。

  秦英在屋外,單泉,王雄在屋內(nèi),雷再騰與白文舉因為睡在另一間屋里,現(xiàn)在站在門口,五個人呆若木雞。

  半天,王雄才緩過精神來,抬頭看了看單泉,又看了一眼秦英。用滿是疑問的語氣說:“我覺得,那個東西應(yīng)該是個人?!?p>  秦英說:“不像,我覺得應(yīng)該是猴子或者猩猩一類的動物,天生的異種?!?p>  單泉扭頭,看著被陽關(guān)撕開和撞開的兩個大洞,默然無語。

  三人與他交手,總共加起來才過了四招。秦英一刀劈空,王雄的槍被崩飛,自己镢插進(jìn)了房頂,左手镢還沒出手,人家已經(jīng)全身而退,手里還抓著一只山雞。

  這真的是一個人嗎?單泉在心里不斷的問自己。

  看身形,應(yīng)該是一個人沒錯。兩手,兩腳,一個頭,兩只眼睛冒綠光,直立行走,還會嘿嘿笑,雖然聲音聽起來透著詭異,可無論怎么看都像是一個人。

  可看這動作,這力量,這身體的強(qiáng)度,真的不像是人類所能做出來的。最可怕的是這個人的身體協(xié)調(diào)能力,在出招的時候身體根本就不需要調(diào)整,多么別扭的動作在他身上就好像行云流水般宛若天成。

  “欸,你們看,這墻上有一桿槍!”雷再騰滿是驚喜的聲音喊來起來。

  回答他的是四道冷冷的目光。

  “額,我只是想活躍一下氣氛,失敗了,你們繼續(xù),請繼續(xù)”雷再騰有點尷尬。

  王雄干咳了兩聲,正色說到:“這人體魄之強(qiáng)勁簡直駭人聽聞,我們五人都算是從小練武,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將身體修煉到如此地步?!?p>  “確實”,單泉也正色言道?!岸颊f力從地起,雙腳離地再想發(fā)力是難如登天,可這人身形已經(jīng)騰空,身體在空中調(diào)轉(zhuǎn)頭來用腳去蹬你的大槍還能有如此的力度,可見他的身體的靈活已經(jīng)到了驚人的程度。咱們?nèi)齻€別說單打獨斗,就是想要車輪戰(zhàn)將他圍在當(dāng)中,恐怕都留不下他?!?p>  “人家手里可還抓著一只雞!”秦英自嘲的笑了笑。

  “有個問題,”王雄把自己的槍從墻里拔了出來,回頭看了看在場的四人,說到:“剛才這一番交手,我們明顯已經(jīng)有了防范。但這個人依然沒有扔掉手里的山雞,他難道就不怕我們在雞里做手腳嗎?”

  “對啊!”秦英猛地一拍巴掌:“剛才我們跟他動手的時候,這個小鬼看見中了埋伏之后,根本就沒猶豫進(jìn)屋搶了山雞就跑,他對這只雞好像是一點都沒有懷疑?!?p>  白文舉接過話茬:“大雪封山,外面難覓食物。這個人如果搶慣了我們的吃食,一定還會來的。那這么說,我們是不是只要在肉里下藥就能抓住他呢?”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上哪去找蒙汗藥呢?”王雄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追月靈官單泉。

  “單大哥,您家老爺子可是天下的賊王。您身上就沒有點什么零碎么?”秦英笑問道。

  單泉被大家看的有點不自在,趕緊解釋:“別看我,我們家是賊窩不錯,可我們是大賊!從不干那些下三濫的勾當(dāng),你們拿我當(dāng)采花盜柳的淫賊可不成啊?!?p>  “單大哥,您這話說的真難聽,什么叫下三濫的勾當(dāng)。那我?guī)е珊顾幘筒辉S是防身用的么?”雷再騰不服氣的說。

  “老二,你的身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王雄也覺得臉上無光,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雷再騰的衣服。

  “撒開,撒開!”雷再騰一肚子委屈,掄起胖巴掌使勁的打著王雄抓他衣襟的那只手。“誰說帶著蒙汗藥就得是淫賊了?我這是上山之前特意找我們老三要的,我就防著哪天想吃點熊肉,虎肉什么的。想吃又打不過,就弄只小野獸,里面下點藥,等把它們藥過去了,我好解解饞。再說了,這荒郊野嶺的,連個人毛都見不到,我能淫誰去?”胖子氣鼓鼓的瞪著這四個人。

  “哦,原來是這樣?!币宦犑勤w學(xué)仁給的,王雄這才放下心來。

  單泉饒有興致的看著王雄:“你們那個趙學(xué)仁,身上怎么會有這種藥呢?都是兄弟,你這個當(dāng)大哥的,態(tài)度可不太一樣啊?!?p>  王雄看了單泉一眼道:“我們老三足智多謀,廣攬多讀。會的多,身上的零碎也多。別說是蒙汗藥,他就是拿出春藥,毒藥來我都不擔(dān)心。天下人誰都有可能去當(dāng)采花的淫賊,唯獨我的這位三弟,是絕不可能?!?p>  “為什么呢?”秦英有點奇怪。

  “別扯遠(yuǎn)了,現(xiàn)在蒙汗藥有了,準(zhǔn)備想辦法抓人吧!”王雄沒接這個話茬,又將話提引了回來。

  “等等”,單泉扭頭往外走“放蒙汗藥捉人這種事,我單泉做不出來,你們只管做,我出去走走?!?p>  “我也去”秦英跟著也走了出去。

  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覷。

  王雄一撇嘴:“迂腐?!弊约簞邮郑_始炮制“新口味”的山雞。

  等到陽關(guān)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那間破草房里,身上已經(jīng)綁滿了繩子。一點不夸張,渾身上下都已經(jīng)捆成了粽子。五個人,十只眼睛正在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

  陽關(guān)被人盯著,覺得渾身上下不得勁,一運(yùn)身上的力量想要掙斷繩索,哪知道,身上的繩子系的是一種“瓶子扣”,專門抓賊的那種扣,不掙還好,越掙越緊,就聽見身上的繩子“嘎吱嘎吱”直響,直往肉里鉆。被綁成這個樣子,別說是一個人,就是一頭象,也休想掙脫。

  “你是什么人?”單泉蹲下身子,盡量讓自己能夠平視對方,這才開口問道。

  “陽關(guān)?!?p>  “你為什么要搶我們的山雞呢?”

  “餓?!?p>  陽關(guān)的聲音是那種極為少見的沙啞,低沉而又有磁性。單泉即便離他這么近,也很難看清他的面容,因為一臉的漬泥,滿身的泥土。身上穿的衣服也早就蹭的烏黑,看不出什么顏色。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兩只精光四射的大眼睛,這兩只眼睛與眾不同,黑眼仁多白眼仁少,就好像在兩顆大葡萄之外鑲了一圈白邊差不多,瞳仁極小,二目流轉(zhuǎn)之間,射出兩道微微的綠光。

  單泉猛然想起夜里陽關(guān)的雙眼,那是一雙散發(fā)著幽幽綠光的眼睛,瞳仁很大,與現(xiàn)在截然不同。

  “陽關(guān),你的眼睛是夜眼嗎?”單泉突然問道。

  “不懂,你去問我娘。”

  “哦,你還有娘?那你娘身在何處?”

  這句話戳中了陽關(guān)心中的痛:別人都有娘,只有我沒有。

  “不知道?!标栮P(guān)說。

  再問什么,陽關(guān)閉口不言,再不吭聲了。

  單泉問完了,秦英又來問話,一直問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陽關(guān)一聲不吭。又換王雄、白文舉,兩人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陽關(guān)仍然一語不發(fā)。

  “唉呀,算了,我們回雪峰山吧”雷再騰突然說道。

  一句話說的大家一愣,全都扭頭看向雷再騰。

  “我們五個人聚在一起,肯定是餓不死了,又不打算繼續(xù)打架,那就是想活多久活多久了,這個訓(xùn)練已經(jīng)沒意義了?!崩自衮v說道:“再說,我也想回去給老娘請安了,我都兩個多月沒見著娘了?!?p>  “娘,你有娘?”地上的陽關(guān)突然抬起頭來,兩只綠幽幽的眼睛猛然看向雷再騰。

  “我沒有娘”雷再騰用下巴指了指王雄說到:“是我大哥的娘,我們哥倆拜了把兄弟,他的娘就是我的娘。”

  “他的娘就是你的娘?”陽關(guān)好像沒有弄明白這句話,在嘴里反復(fù)的嘮叨著。

  “那我也跟你拜把兄弟,你能把你的娘給我嗎?”

  “不能給你,但是如果我們是兄弟,我的娘就是你的娘?!蓖跣弁蝗徊逶挼?。

  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陽關(guān)眼中的綠光猛然暴漲,照出瞳外足有一尺多長,射向王雄。這道綠光一閃而逝,盡管微弱,卻懾人心魂。

  陽關(guān)突然激動起來:“我是你的兄弟,我是你的兄弟,只要你能把娘給我,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好好好,你先別激動,慢慢說?!蓖跣墼囂街蚯?,想摸摸他的肩膀,讓他鎮(zhèn)定一點。

  “你說的娘,是那種可以給我食物吃,可以給我衣服穿的娘嗎?”陽關(guān)的聲音低沉,可此時竟已經(jīng)激動地開始尖銳起來。

  “天下的娘都可以?!蓖跣鄞鸬馈?p>  “是那種不用打架就給我食物的娘?”

  “天下的娘都可以?!?p>  “是那種可以一直給我食物,讓我一直吃一直吃的娘嗎?”陽關(guān)的雙眼流下了淚水。

  “兄弟”王雄的眼圈竟也有點泛紅,蹲下身子撫著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說:“天下的娘都可以?!?p>  “他們沒有騙我,他們沒有騙我!”陽關(guān)的淚水已經(jīng)流成了小河。用頭“咚、咚”的碰在地上。“只有娘會給我食物,只有娘會給我衣服,娘是天下最好的東西,娘是所有人最寶貴的東西??!”

  那顆漆黑的頭顱碰在地上,發(fā)出“咚、咚”的悶聲。直震的小草房四壁亂顫,也震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里。

  娘啊,我那天下最寶貴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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