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枝一路緩行,從天后宮方向出來的仙娥大多行色匆匆,面色倉皇又帶著些微恐。
丹鳳還在亭上,仿佛未挪過位置,眼神落在她身上,嘲笑中帶著些狠戾。陶枝并不是個愛惹是生非的,更何況她習(xí)慣了小心翼翼保全自己,所以不顧丹鳳眼色如何,只繼續(xù)前行。
天空傳來一聲鳥鳴,那聲音仿佛近在咫尺,尖銳刺耳,不像是普通的鳥類,陶枝恐慌的望了一眼天空,萬里無云。
難道是聽錯了。
“小仙君…”,丹鳳的聲音徐徐傳來,“地上不平,走路可得小心些?!?p> 四下突然靜得可怕,陶枝捏緊了玉折扇,左手上的平安鐲忽然竄出一道金光,伴隨著尖銳的鳥鳴,一只大鷹俯沖而下,利嘴尖喙,直沖陶枝的后背。
金光籠罩,大鷹被甩在玉欄上。陶枝驚得后退了幾步,壓了壓平安鐲,眼神落在那只大物上時,心底浮現(xiàn)出恐懼,這不是普通的老鷹,頸上栓著銅鈴,應(yīng)是哪位神仙的坐騎。
大鷹甩了甩腦袋,羽毛烏黑光亮,雙翼矯健強(qiáng)勁,平地卷起一陣風(fēng),敏銳的鷹眼直勾勾的盯著陶枝。
陶枝連忙掐訣,大鷹似乎看穿了她的動作,鷹爪點地起,直掃而來。陶枝來不及,只能往一邊逃竄,利爪快而猛,瞬間劃破衣衫,勾住陶枝的肩膀,疼痛尖銳而短暫,鮮血順著衣衫流在玉折扇上,與淮動了動,掙脫掌心,重重的敲在鷹腳上,大鷹吃了痛,被推出去幾丈。
陶枝也被甩在玉欄上。
大鷹只緩了一口氣,鷹爪勾在欄桿上,伺機(jī)而動。陶枝強(qiáng)忍疼痛撐起了身,玉折扇靈氣般重新回到她手中。
“原來你不是普通折扇…”,陶枝擦去折扇上的鮮血,眼神越過大鷹,凌厲之色壓過恐懼,折扇展開:“畜牲,再敢傷了本君,本君要你灰飛煙滅!”
大鷹像是聽懂了,往后躲了躲。陶枝剛想緩緩神經(jīng),便瞧著大鷹又展開了雙翼,像得了命令的傀儡不管不顧的俯沖而來。
“陶枝!”,一柄月光般的長劍越過陶枝身側(cè),大鷹來不及閃躲,轉(zhuǎn)眼間,長劍穿破下顎重重的釘在長亭的柱子上,亭子里的丹鳳嚇得花容失色,直接跪倒在地上。
陶枝晃了晃身,霽華君連忙將她接住,肩上血流不止,霽華君只得封了她的穴道,霽華君咽了咽喉,低聲詢問:“怎么會這樣…”
當(dāng)所有的情緒褪去后,陶枝只覺渾身無力,眼神輕飄飄的落在丹鳳身上,聲音無力且淺:“無礙…”
許是聽見了打斗聲,周圍緩緩聚攏許多神仙,“啊呀…我的鷹…”
神仙群中忽然鉆出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道,看著柱子上的鷹心痛得直跺腳:“我剛收的鷹,這才騎出來第一回!”
霽華君單手抱著陶枝,伸手收了月華劍,大鷹落地,白胡子老道這才轉(zhuǎn)身:“霽…霽華君…”
霽華君周身冷冽,冰霜沿著平地凍住了白胡子老道的雙腿,他壓了壓眸,轉(zhuǎn)而冰霜炸裂,神仙們驚呼著退了幾步,白胡子老道雙腿被震,重重的跪在地上。
“玉鼎仙人,你的鷹傷了我手里的仙君?!保V華君抱起陶枝,她嘴角含血,雙眼半闔半張,眉尖蹙起,臉色慘白羸弱,胸口氣息起伏微弱,想來是在強(qiáng)忍著疼痛。
“你好好期盼著,若是她有事,本君定將廢去你一身修為,丟入畜牲道不得輪回?!?p> 紫薇垣內(nèi),陶枝昏睡過去,額間涌著虛汗。醫(yī)仙這個月已經(jīng)是來的第二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診治著,隱約還有些手抖。
“霽華君…”,醫(yī)仙難掩為難之色,“霽華君放心,鷹爪雖入肉三分,但未傷及心脈,仙君只是失血過多…”,醫(yī)仙顫抖著,“只是這傷口包扎,小仙還得再叫兩位仙娥過來…”
“不能再等了…”,霽華君呢喃,稟退醫(yī)仙,“開好方子交給門外的月仆,其余的交給我來。”
她真的好瘦好白,明明是九天上的神仙,卻弱得如同一個凡人,竟能被區(qū)區(qū)坐騎傷成這般。
霽華君解了她的穴道,鮮血重涌,陶枝緊蹙眉頭。
“疼嗎…”,得不到回復(fù),霽華君綿綿不斷的向陶枝送著靈氣,陶枝氣息逐漸平穩(wěn),總算伸展了眉頭。
日升月起,陶枝一連睡了三日。
陶枝轉(zhuǎn)醒時,夕陽的斜光穿過窗臺上的梔子花,在地上拉出斑駁的影子。霽華君就坐在她身側(cè),一只手拉著她的手腕,一只手拿著書,陶枝感受到體內(nèi)強(qiáng)大而溫暖的靈力,心中雀躍欣喜,竟想重新睡過去。
“醒了?”
還沒等陶枝合上眼,霽華君就松開手,將書放在一旁。失去了手腕上的溫暖,陶枝隱隱有些失落,悶悶不樂的道:“嗯…”
“還疼么?”,霽華君見她皺著眉頭,以為是傷口還在疼。
陶枝順著他的意思動了動肩膀,“嘶…”,是真的疼。
“疼就對了?!保V華君端起桌上的藥,“若是不疼,你右手就廢了?!?p> 霽華君穿過陶枝的后背,將她扶著躺在自己身上,又將藥碗送到她跟前,語氣僵硬:“是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濃重而刺鼻的苦腥味兒傳來,陶枝抿了抿嘴,“我…我不想喝…”
霽華君突的就心軟下來,輕聲安慰,“你乖乖的將藥喝了,我給你糖?!?p> 手心攤開,里面用紙裹著幾顆蜜餞兒,紫薇垣竟有這些東西。
“這是哄小孩的招數(shù)…你從哪里學(xué)的?!保罩μа弁送V華君,他的心跳沉穩(wěn)而有力。
霽華君淡淡:“無師自通。”
陶枝無奈,左手接過碗,憋著一口氣喝了下去,苦腥入喉,胸腔翻涌著惡心,味道實在難聞。
霽華君往她嘴里塞了兩顆蜜餞兒。
陶枝吃著蜜餞兒,說話含糊不清:“你若是再早些來,我就不用受痛了…”
霽華君重新拿起書,聲調(diào)不高卻帶著堅定,“不會有下回了?!?p> “玉鼎仙人呢?”,陶枝想起,那大鷹是玉鼎仙人的坐騎。
霽華君口吻淡淡,“廢了仙人修為,降為土地公?!?p> “土地公?”,陶枝咳了咳,九重天的仙人與土地公千差萬別,再修個萬把年也不一定能重新混成仙人,修行不易,霽華君果真兇殘,說廢就廢。
“那鷹來得古怪,不是玉鼎仙人的錯。”
“我知道。”,霽華君掃了一眼陶枝略微蒼白的臉,“我罰的是他看管不力,縱容坐騎擾亂天宮秩序,坐騎傷人,他多少都有錯。殺雞儆猴,讓其余神仙都長個記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