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問別人,小麥的賣處。
“大嬸兒,你知不知道哪里有賣小麥的啊?!?p> “南方那邊兒大多都是種的這個(gè)?!?p> “額,我現(xiàn)在要買呢,一時(shí)半會兒可走不到南方去?!?p> “那得去海邊集市處了,那里都買泊海過來的新鮮東西。麥子估計(jì)也有的?!?p> “好的,大嬸兒,謝謝,大嬸兒?!蓖翊罕硎靖兄x。
解決掉食材的事,還有桌子凳子的問題呢。
婉春滿身疲憊,回到鋪?zhàn)永锏饶挛璧端麄兓貋?,然后再回家去?p> 婉春這幾月都在店中忙,忙的口中生瘡。開店真的是太麻煩了。
來鎮(zhèn)上試查的常母和穆燕氏也表示理解。畢竟這是新開張的分店嘛,什么都要重新開始,兩人離開后也不忘得囑咐一句:“婉春,好好干,可是八百文的月錢呢?!?p> 婉春連應(yīng)承的力氣都沒有。
這日天色不好,陰雨連綿。婉春暫時(shí)沒有去店里忙了,可算是偷閑一回。她同時(shí)聽說鄰居李家媳婦兒要開動了。
要生了么,身子那么瘦弱,肚子又十分碩大。
李家媳婦沒有力氣的,這個(gè)村子里頗有經(jīng)驗(yàn)的接生婆下評論道。真是可惜,終究一死。自己接生的媳婦兒如果死,可就掙不了錢的。接生婆有些不愿意去,何必?fù)?dān)這個(gè)明知道要擔(dān)上的罵名。
李家媳婦兒的紅臉婆婆請來她,用了多年的人情。
接生婆過來了,看著床上的那個(gè)女人,道:“她哪里像有力氣生的人。”
紅臉婆婆慌慌道:“有的,有的。我們家還有那么一點(diǎn)兒大米,讓她吃飽了就行?!彼弥砜谕耄氲變轰佒竺?。
李家媳婦兒未說話,正皺著眉頭忍受疼痛。
接生婆吐槽道:“那么點(diǎn)兒老鼠屎似的大米,怎么夠人生孩子的力氣呢?”
她婆婆出去,又把粥端著進(jìn)來。香味兒飄的滿房間都是。
那是碗金燦燦的玉米粥,還有幾粒不多的米粒。她婆婆露出笑意,道:“我熬有玉米粥,放了糖,還添了幾滴香油,夠她吃飽的?!?p> 李家媳婦兒接過去喝下。紅臉婆婆眼中是……是希望。
李家媳婦渾身舒坦的冒汗,熱勁從胃中蔓延全身。“娘,我有力氣了?!痹絹碓綗?,越來越熱,肚皮一鼓一扁,終于,一個(gè)生命從身體中分娩而出。
紅臉婆婆幾次想奪過來,手發(fā)抖,不住問的是男是女。接生婆掀開裹被,懶洋洋看一眼,道:“恭喜,是個(gè)貼心小棉襖?!?p> 她婆婆神情僵住,眼中喜悅也退下,但仍勉強(qiáng)道:“好,孫女好啊,乖巧懂事,比皮孩子強(qiáng)多了?!?p> 李家人丁凋謝,她對這一胎抱以很大希望。怎么就是個(gè)女寶呢?
這些事于婉春而言全不清楚,只知道李家添了一個(gè)孩子,特別小,特挺別可愛,特別令人想抱一抱??墒抢罴胰松滤ち伺隽耍蛔屚翊哼@個(gè)半大女孩兒抱。
婉春心想,自己竟然帶給人的是這種形象?
鐵石村。
方香蘭下牛車,神情有些呆。這個(gè)地方太偏僻荒涼了。以前只道妹妹在鎮(zhèn)上住,后來聽聞移到村子里住也沒太在意,沒成想是這樣的。
“這個(gè)殺千刀的。”方香蘭咒罵胡維。要不是他欠了債,哪里會躲到這里。這樣子窮,自己還怎么要錢。
方香蘭沿著記憶中妹妹給出的路線,走進(jìn)村中。
彎彎繞繞,路上的土撲到衣上,手在撲下土,可算是來到一土房前。
“妹妹信中說,院子里只種一棵樹,還有一條純黑色的狗??磥砭褪沁@里了?!狈较闾m喃喃道。
方香蘭隔著籬笆喊:“妹兒,妹兒,在家沒有。”
那條黑色土狗被她吸引,怒吼著要撲上來。她嚇的后躲,幸好有籬笆隔著,土狗只前爪撲籬笆上,朝她叫。
“畜生,你怎么不出來呢?”方香蘭先有些得意,后有些氣憤,自己竟然被條狗嚇成這樣。她彎腰撿土塊,道:“畜生,你叫什么叫?”朝狗扔去,正中。她拍拍手上灰,繼續(xù)叫人:“妹啊,妹,在家沒有。”
那條狗不在扒籬笆,開始后退,卻不是被嚇著的樣子。方香蘭感覺到不好。
狗弓起腰背,嘴里發(fā)出低沉的嗓子里的聲音。前爪扣在地上,渾身繃起,一觸即發(fā)。方香蘭扭頭就跑,那條狗躍過籬笆,朝她咬去。
“?。 ?p> “狗。”
狗沒有撲到方香蘭,她自己摔了。狗也沒有下一步動作,因?yàn)橐姷搅俗约旱闹魅恕?p> 一個(gè)極清瘠的女人,挎著籃子從外面走來,見到這一幕幫忙把狗喊來。
方香蘭抬頭,眼里還帶些慌,見到女人卻怔住了,女人臉上沒有一點(diǎn)肉,高顴骨,過大的渾濁眼睛,乍一看挺嚇人的。
“妹妹?”
妹妹以往可不是這樣的,皮肉緊實(shí),線條很美,沒有露出顴骨。眼睛清亮,很大,在豐盈面部下是恰當(dāng)?shù)拿馈?p> “你怎么成這樣了?”方香蘭不敢置信,這還是她年少時(shí)一直嫉妒的妹妹嗎?方娥蘭。
方娥蘭笑一笑,道:“我怎么了?”她動動胳膊,籃子動一動,道:“我剛才摘菜回來。”
方香蘭也看見了她的手臂,蠟黃色,筋肉繃得老高。
方娥蘭道:“正好摘的多了,今日恰有客來?!?p> 方娥蘭帶她進(jìn)去,她扛著一袋玉米,小心的避開狗,往屋里進(jìn)。
一進(jìn)屋子有種濃重的氣味,說不清是什么,反正不好聞。方香蘭把玉米放下去,道:“這什么味兒啊?!?p> 說完就看見了胡維。這土房里面只有一間屋,用布簾隔成三間,中間做堂屋,接客用,兩邊屋一個(gè)作睡間,一個(gè)作廚房。
或許是孩子多的原因,中間堂屋也放了個(gè)床,胡維就躺在那里,大大咧咧的,氣味正從他身上發(fā)出。
方香來掩鼻息,也不再多問。
方娥蘭面無表情,去廚房炒菜。不一會兒香味兒飄出來,和這里面的怪味摻在一起,方香來簡直想吐。
她借口去茅廁,趕忙跑出屋了,屋外空氣新鮮的很,她深吸了好幾口。哎呀,活過來了。
那條黑狗盯著她,呲呲牙。她慌忙退到屋內(nèi),乍一接觸到這種味道,適應(yīng)期都沒有,更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