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陳佚剛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魔怔的。除了有專門安排的心理醫(yī)生定期來探望,他還時常需要服用鎮(zhèn)定類的藥物。
這種狀態(tài)的人是不能上學的。
他一直被關在家里。只能扒在窗戶上往外看。那時候他就發(fā)現,小冶每天都是和一個男生一起回來。他倆總是要聊很長時間才會告別,各回各家。
那個男生似乎是住在對面樓上。有時候,小冶甚至會先跟著他進入對面的樓門,很晚才又出來。
陳佚和妹妹關系并沒有那么親近,倒也沒太在意,不過久而久之,他還是把那人的樣子深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等他好不容易得到醫(yī)生首肯,出去上學,就發(fā)現這貨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學。
名字叫呂齊言。
“原來你倆是這么認識的,”周研昧表示服氣,“奪妹之仇啊,你們打了一架?”
陳佚:“……當然沒有。”
在那段陳佚還不太會說人話的日子里,他對待呂齊言的態(tài)度,甚至是稱得上客氣的。
兩人很快熟絡起來,陳佚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和小冶五年前就是很好的朋友了。別說平時經常到對方家里去玩,要是趕上小冶她爹出差,小冶還會溜到他家去住。
我們心大的呂齊言還分外遺憾地表示,最近小冶她哥回來了,以后恐怕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好極了,他這話當著你的面說的?你沒揍他?”周研昧吃瓜吃的非常開心。
差點。陳佚冷冷地想。
“怪不得你就這么把妹妹扔給他,”周研昧理解了,“確實是不相信也得信……不過呂齊言那人靠譜是真的,我也就隨口一問?!?p> 說完,她看了看車窗外,“哎,你到地方了,進去直接找舒逢,然后按照流程走就行。”周研昧叮囑,“應該什么都是商量好的,一切爭議等我回來再敲定。我去去就回?!?p> 說著就跳下車去攔出租了。
周研昧此時趕去辦事的地方,像其他所有轄區(qū)一樣,也有自己的派出所。
這派出所平日里非常寧靜,左不過都是辦戶口、調解糾紛一類的瑣事。所以一個年輕女孩的到來并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您好,”她柔聲細語地說,“我想找李昊,李警官?!?p> 李昊出來看到這個指名道姓要見他的人只是個看上去挺柔弱的小姑娘,警惕性先卸了大半。
“您是李警官?”她站起身來主動伸出手,“幸會。有些事情想咨詢您?!?p> 李警官笑容可掬,禮節(jié)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您說。”
可是女孩的下一句話立刻讓他變了臉色:
“當年風車幼兒園投毒的案子,最開始是您接手的吧?!?p> “是,”李昊再次打量了她一下,“不知道您……”
“一個當事人罷了,”女孩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只是問問事情的經過?!?p> “這個案子當年都有報道的,”李昊見她態(tài)度平靜,不像來找茬的,悄悄松了口氣,“您為什么來問我呢?”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只有報紙,現在真的不好找了?!迸⒄Z帶無奈,“勞煩您大概跟我說說您所知道的情況就行?!?p> 少有男人能狠心拒絕女孩的合理請求,況且這女孩還很漂亮——漂亮得并不具有攻擊性。李警官一把年紀的人了,自認為抓過的賊比這小丫頭見過的人都多,并不認為她能搞出什么幺蛾子。在清閑的下午和人聊聊當年的奇聞異事,本來就是他的愛好之一。
這么一想,話匣子就打開了。
“那是個私立幼兒園,”李警官回憶道,“孩子不多,管理也比較松懈?!?p> “其中有個孩子本來是個孤兒,剛被園長一家收養(yǎng)。”
“她一向到的比較早……畢竟園長每天都得最先到幼兒園才行?!崩铌幌肓讼耄罢f是一向也不準確,畢竟我當時問下來發(fā)現,幼兒園里沒幾個熟悉她的。她剛來了只有不到一周時間?!?p> 女孩默默聽著,似乎沒有任何情緒。
“那天我趕到現場,嘖嘖嘖,那叫一個慘不忍睹……一個教室二十多個孩子,全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跟恐怖片一樣?!?p> “現場被我們圍了起來,家長都在外面哭?!?p> 女孩恰到好處地露出了一點不忍聽下去的神色。
她這個樣子讓李警官有些洋洋得意,“是飲水機里被下了毒。全班只有一個孩子安然無恙,就是那個園長收留的孤兒。”
“僅憑這個,恐怕不能斷定就是這個孩子干的吧?!迸⑤p輕說。
“也差不多了,除了孩子,誰還能下這種黑手?”李警官沒有察覺女孩的不對勁,“那天早上除了她沒人來過教室?!?p> “有監(jiān)控?”
“沒有,那年月一個小幼兒園哪兒有錢裝監(jiān)控?!崩罹贁[擺手,給她在桌上示意,“你看,那幼兒園是個院子,出事的教室在院子左邊,廚房在院子右邊。早上在廚房忙活的人都看到了,只有那個女孩大清早來了以后就進了教室。”
聽上去不太有說服力。
“而且只有那小孩有動機,”李警官補充,“來了不到一周,班里幾乎所有小孩都覺得她‘脾氣不好’‘很兇’,總是跟人吵架,她似乎看所有孩子都不順眼?!?p> “孩子們不是都……”女孩禮貌地打斷了一下,“這些是向誰求證的?”
“老師,還有所有的家長?!崩罹賹λ馁|疑感到不太高興,“我們也是講證據的。那女孩包里還藏著作案用的針管和毒藥,抵賴不了的?!?p> “做了案,還把工具留在自己包里?”女孩皺眉,“這有點太沒腦子了吧?”
李警官急著要爭論,“她才不到六歲,六歲的孩子哪懂這些?”
“不到六歲?!迸⒅貜土艘槐?。
“對啊,小小年紀,壞起來可是比成人還沒有底線?!崩罹賵猿?,“而且全幼兒園那么多人,只有她說得出那毒藥是怎么配出來的。”
說著,他又忍不住感慨起來,“二十多個孩子啊,那些家長真是半條命都哭沒了。園長也是,她自己的孩子也沒活下來……”
女孩咦了一聲,“園長不是收養(yǎng)的那個孤兒嗎?怎么?她自己還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