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似是早已經(jīng)料到會被回絕一樣,她神色淡淡,似是不甚在意。
臨走前,夏婉定定看著棺木許久,驀地明媚一笑。眼底,是勢在必得之意。
次日。
樓景止想到夏婉不會輕易的放棄,可沒有想到,她會采取這種方式。
樓景止聞聲趕出來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而在眾人面前,便是一個身著素服的少女,容貌出眾,發(fā)上只簪著一朵小小的絹花。
不少人已經(jīng)認(rèn)出,這個女子便就是京城頗有盛名的才女,樓將軍的……未婚妻夏婉。樓將軍在時,是聞名京城的金童玉女。
只是眾人不明,這個女子跪在這里是為何?樓將軍已故,如今正擺著靈臺,若要祭拜,去府中祭拜不是更好一些?
看到夏婉的一瞬間,樓景止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好像跑出自己掌控之外了,。“夏姐姐,你在這里是為何?”
兩個少女打小一起長大,如何會對對方的一舉一動不了解。
夏婉了解樓景止,就如同樓景止了解夏婉一樣。她想,夏婉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離開夏家了。
“阿止,我們認(rèn)識多年,從來沒有求過你什么事情。”夏婉看著樓景止,嘴角笑容凄涼,“我自幼與景潤一起長大,多年情誼,自是難以忘卻?!?p> 說到這里,夏婉面上帶著淺淺笑意,她看著樓景止,卻仿佛又不是在看樓景止。“景潤此次出征時曾說,待他凱旋,便娶我為妻?!?p> “阿止,景潤已經(jīng)回來了?!?p> 微不可聞的嘆息聲散落在空氣里。
夏婉的視線透過樓景止,看著她身后遠(yuǎn)遠(yuǎn)的靈堂。那個靈堂里,躺著她的少年郎。她的少年郎意氣風(fēng)流,曾親手折下梔子簪在她的發(fā)間,也曾帶著她策馬觀賞風(fēng)景。
她的少年郎啊……
樓景止只是沉默。
景潤已經(jīng)回來了,我們什么時候成婚?
周圍圍觀的人也一并沉默。若非樓大將軍前線戰(zhàn)死,這二人定然……
夏家小姐是個重感情的,這句話一點兒也沒有錯。
樓景止嘆了口氣,若是兄長還活著,二人定然是令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可惜……將眼底的遺憾一點點抹去,“夏姐姐,你與兄長有緣無分,不必再執(zhí)著了?!?p> 有緣無分?
“夏婉!”一聲怒喝打破了這里的沉默,眾人一驚,往聲音所來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華服的青年站在那里,面上發(fā)紅,顯然是已經(jīng)氣急,“你在這里做什么!”
她怎么敢!他們明明已經(jīng)將這個人關(guān)在屋子里,她是如何跑到這里的?還想冥婚?說出去他們夏家百年門楣的臉往哪里擱?
“二弟,姐姐只是在做自己心底想做的事情罷了?!毕耐衩嫔先岷停凹藿o景潤,是姐姐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了?!?p> 樓景止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夏家姐弟二人。
“大姐,樓景潤已經(jīng)死了?!毕臏Y毫不留情的道破這個眾人已經(jīng)知曉了的事情,想到夏婉此刻的心情,說出口的話也放緩了幾分,“你跟我回去。”
夏婉從跪著的地面站了起來,踉蹌著躲開夏淵伸過來抓她的手,帶著幾分狼狽,但依舊不愿意放棄,她看著樓景止,眼底波光一片,“阿止,景潤已經(jīng)在里面了。身為樓家家主的你,什么時候為我們主持婚禮?”
“夏姐姐,若是兄長還活著,定然會娶姐姐過門,成為我樓家的夫人?!睒蔷爸沟囊暰€直直放在夏婉身上,說出口的話帶著幾分殘忍,“可是姐姐,兄長已經(jīng)沒有了,你們之間的婚姻……作廢了?!?p> “那我今日,向樓家公子下聘?!痹诒娙苏痼@的目光里,夏婉緩緩開口道。
夏淵已經(jīng)察覺到不對,他慌亂的拉著夏婉就往人群外走去,可是依然沒有阻攔住夏婉的想法,“夏婉今日以身下聘,迎娶樓家公子景潤,不知道樓家家主可還同意?”
以身下聘,迎娶樓家公子。
不止是圍觀的人愣住了,就連樓景止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緩了神過來。她嘆了口氣,無奈講之前的話語又重復(fù)了一遍,“夏姐姐,你不要再執(zhí)著了?!?p> 殘忍的話又一次的落了下來,夏婉一直維持的淺笑終于保持不住。
夏淵不再等待期,他拉著夏婉就趕緊往人群外沖去。他心底有種預(yù)感,若是此刻不帶著夏婉離開,只怕……怕什么?他也說不清。但是此刻心底的慌亂是切切實實的。
“若是我懷了景潤的孩子呢?阿止你還不同意嗎?”夏婉的聲音變得嘶啞,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偏執(zhí)。
這句話比之前更讓人覺得恍若驚雷。
“啪——”少女的臉上突然落下了五個指印。
“爹?!毕臏Y看著來人揣揣的低聲喚了一句,看到震怒的父親他心底有些慌亂,本想趁著父親還沒回來就把姐姐帶回去的,沒想到居然沒能夠來得及,“姐姐她只是魔怔了。”
“魔怔?”中年男子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把大小姐給我?guī)Щ厝??!?p> 偏執(zhí)著的少女被人帶上了馬車,中年人面色沉沉,轉(zhuǎn)身看著始終站在樓家大門口未曾動過身形的樓景止,“改日定會上門祭拜,侄女莫要怪罪。”
自始至終,沒有提到關(guān)于夏樓二家的約定。更何況,想要祭拜,今日又不是不可以。不過是推脫之詞罷了,樓景止笑了,她對中年男子行了一禮,“阿止又如何會責(zé)怪夏叔叔?!?p> 樓家如今已經(jīng)是這副場面,她又如何能夠奢求夏家待樓家一如往日?
中年男子走后很久。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我的個乖乖,剛剛他們聽見了什么?流言,傳播的速度是眾人想象不到的快。
不到半日,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曉,夏家小姐懷了樓家已經(jīng)死去的將軍的孩子。
所有人都在感慨嘆息。嘆息若是樓將軍還活著該有多好,金童玉女,如今也只剩下一個了。
樓景止對此現(xiàn)象并沒有震驚,早在夏婉跪在樓家門口,并命令人吸引了那么多人圍觀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
如今的這個場面,怕是夏婉也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的。
正如樓景止所料,如今被禁在屋子里的夏婉聽到下人的回稟,溫婉的臉上出現(xiàn)一縷與她并不相符的笑意。一個已經(jīng)懷了孩子的未嫁女,對于夏家這種家族而言,便是一件令他們蒙羞的事情。
只是……
樓景止嘆了口氣,夏婉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她并不是很贊成。
而且,夏婉肚子里的孩子,樓景止將手上的毛筆擱好,嘴角微微勾起,她肚子里哪有什么孩子?就算有孩子,也不是她們樓家的。
夏婉姐姐真是用盡了一切手段到達(dá)目的,不過,她喜歡。
不愧是自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夏婉。
“阿宿?!睒蔷爸沟偷蛦玖艘宦暎陂T口走廊處正在逗弄貓兒的樓宿瞬間出現(xiàn)在屋子里,“小姐,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夏婉姐姐懷有哥哥的孩子?!睒蔷爸姑嫔闲σ庥澳闳グ褞旆坑n的東西里挑個十來樣貴重的,再加上些補(bǔ)品,全部送到夏府去。”
“就說,”樓景止眼底一片狡黠,“這是我這個做姑姑的對未出士的侄子一片心意,現(xiàn)在府上繁忙,不便上門拜訪?!?p> 樓宿面上古怪,“小姐,夏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樓宿不太明白,夏小姐肚子里怎么就有了自家公子的孩子?這說不通啊。
“這件事我以后告訴你?!睒蔷爸褂肿讼聛?,看著桌面上已經(jīng)成形的畫作,眼底滿意一片,“你先按著我的話去做吧?!?p> 夏家,樓景止眼底淡淡,自此,我們兩家便絕無瓜葛。
他日,該報的,她一定會報,不會再惦念著往日情意。
更何況,夏婉姐姐,我?guī)湍愕倪@一把,你可會歡喜?
抬起筆,繼續(xù)在紙上動作著。
也不知道夏家的人看到了自己的禮物,臉上是個什么樣兒的色彩。
可惜不能親眼看見,想想都有點兒不太舒服。不過能夠給他們添個堵也是極好的。
旁人只道她樓景止身嬌體弱,可樓家上下誰不知道,寧可得罪看起來嚴(yán)肅的樓大公子,也不要得罪看起來嬌嬌弱弱,時時刻刻面上都帶著笑意的樓景止。
得罪樓大公子最多也是受頓皮肉之苦,而得罪樓家小姐……小姐會在你心上插一刀啊,受的都是內(nèi)傷。樓宿喜滋滋的在庫房里挑著貴重的東西,不一會兒已經(jīng)挑出來了十來樣,各個精美巧妙,單個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之物。
挑好最后一件,將庫房的門關(guān)好。樓宿面上沒有絲毫不舍,反倒笑意更深。
想到即將見到的夏家人面上的表情,樓宿暗自點點頭,誰讓你們得罪我家小姐的,這就是代價。
欺辱她樓家無人,欺辱她樓家只有一個孤女……
夏家,難道無人告訴你們,做人不要欺人太甚嗎?
世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可是他樓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樓家不說,不挑明,未必代表著他樓家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做錯了的事,就應(yīng)當(dāng)付出代價。
只是,當(dāng)樓宿看到站在樓府前的溫潤男子的時候,心都要跳了出來。
這……這……這個……這個人不是應(yīng)該在……在……怎么……會……在這里???
少……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