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皺著眉頭，無意識地呻吟了聲，她緩緩睜開眼睛。
“你醒啦？”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得很用力的臉，這個笑容又大又做作，好像努力地要把“我是好人”四個大字寫在臉上，卻是給人一種“好”字總不懷好意的感覺，嚇了剛蘇醒的蒙面姑娘一跳，她下意識地想摸自己的劍卻沒有摸到。
反而是對面這個笑容的主人把她的劍遞還給了她，姑娘這才定了定神，發(fā)現(xiàn)面前的這個男子是當(dāng)時喜宴上那位想幫自己一把的公子，當(dāng)時自己因為怕他受到這件事背后的“大人物”們的牽連拒絕或者說阻止了他。
那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沒死。
是師傅出手救了我嗎？那師傅她老人家人呢？為什么我會和他在一起。
她又閉上眼睛，用手摁了摁太陽穴，她這才回味過來，嘴巴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酒后的澀味混合讓她有些難受，甚至提不起多少勁來，果然中毒后又強(qiáng)提內(nèi)力死戰(zhàn)留下了后遺癥，但是這已經(jīng)比想象中的好上太多了，應(yīng)該是有人幫忙治療過了，腦子里也是一片混亂，她需要先平靜下來。
片刻后，她才開口問道。
“這是哪？”
“船上?！睂γ嫒瞬患偎妓鳎鐚嵒卮?。
姑娘有些想翻白眼，但是畢竟剛認(rèn)識，奧，還不認(rèn)識，實在不妥，便忍了下來。
“我是說外面?！?p> “嗷，楚江?！?p> 楚江是源起秦嶺，一直往南延伸至海的南方第一大江，與北方的人造大運(yùn)河并列，看周圍這樣子所處之處只是一條細(xì)末支流。但是我問的是這個嗎？
姑娘覺得這公子真有些傻乎乎的，那時候就憨憨地想要學(xué)那英雄救美，我一個女子能打你十個勒，你還逞英雄，也就是你家劍侍還有點實力，那群人在這種關(guān)頭也不想節(jié)外生枝才放你離開。凈說些憨話，姑娘忍不住了真翻了個白眼。
不過我怎么和他們在一起的，是師傅安排的嗎？
她又耐著性子問道：“我是問到哪個地界了，亦或?qū)倌膫€宗派的管轄？”
公子很老實地?fù)u了搖頭，直言道：“我也不知道，本公子出門從來不計較這些。出門游歷向來是一直往南走，覺得夠了就回頭?！?p> “那請問你們來這江上干什么啊？”
“吃魚啊，來江上肯定是為了吃最新鮮的魚啊，這個季節(jié)的鱖魚，鰣魚最鮮美了，而這條桂江盛產(chǎn)鱖魚，鱖魚也叫桂魚，肉質(zhì)豐滿，肥厚細(xì)嫩，味道鮮美，骨刺極少，最適合春天食用了。并且此江下游還能捕到鰣魚，你知道楚江三寶嗎，就是鯽魚，河豚和刀魚，現(xiàn)在的鰣魚是最棒的，一年一回，吃的時候魚鱗也不用去哩，你運(yùn)氣真好?！?p> “別用那種欽佩的眼神看著公子，公子只是多走了幾趟江湖，比你懂得多了點也正常。”
“多走了幾趟江湖？你是怎么活下來的？”蒙面姑娘脫口而出后才覺得有些失禮了。
公子卻目露贊賞之色，點了點頭，似乎在說姑娘這個問題問得好，只見他答道：“首先公子為人低調(diào)，面對打得過的人都要小心翼翼，遠(yuǎn)遠(yuǎn)打不過的人都躲著。”姑娘剛點頭表示應(yīng)該如此卻又聽他說：
“再者公子我武藝高強(qiáng)，小成之下幾乎沒有對手，加上家里老頭子在這江湖上又薄有微名，以至于基本上吃誰家的魚都是沒有問題的，所以姑娘你放心跟在我身邊吃喝就行，安全得很勒?！彼€拍了拍胸口，引來兩對白眼。
蒙面姑娘覺得這就是個沒有腦子卻又幾分家業(yè)的紈绔二世祖，這種人就是這么目中無人，但是也算不上壞。
劍侍暗道你說的你遠(yuǎn)遠(yuǎn)打不過的人大都躲著，說的是他們都躲著你這個拿著桃木劍的幽靈瘟神吧，后面那個小成也大概說的不是大眾意義上的“中品”，而是一品之上的劍仙？
公子確實挺老實的，可惜別人就覺得你是個傻子，也聽不出來你的小炫耀啊。
那蒙面姑娘一下子沒了語言，公子便只能說：
“你真想知道此處為何方，你可以問問我家劍侍小花，他應(yīng)該知道的?！?p> 姑娘看向一邊不曾言語卻展現(xiàn)過不俗劍意的劍侍男子，卻見他一直在看著一副書畫，此人模子倒是真真的好看，就是整個人散著一股冷意，就差臉上沒寫著四個大字“生人勿近”了。
姑娘覺得自己境況有點慘淡，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個冰塊，她癟了癟嘴也不準(zhǔn)備自討沒趣了。只是眼睛被那書畫吸引了去，原是那副公子送出的賀禮被劍侍小花要了回來，那沒結(jié)成婚也沒得到賞不知道會不會被責(zé)罰的山上大當(dāng)家的自是知道了自己錯過了天大一樁機(jī)緣，卻也是不敢不給。
認(rèn)真地看了一小會兒，姑娘才小聲嘀咕：“畫是好畫，字是好字，詩力也有，就是這作詩之人......”
“姑娘謬贊了，真是在下?！必鼘幍圩右荒樞θ莸鼗肿饕尽把Α?，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該買一把好看的扇子，不，多買幾把，全寫上自己做的詩。
“是個爛人?！蓖粫r間，姑娘也給了該作者蓋棺定論。
笑容凝固，面面相覷，公子嘴角抽了抽，姑娘緊了緊手中的劍，她有些怕他搶過去給扔進(jìn)獎勵，劍侍“噗”地笑了出來，第一次與那蒙面姑娘交流便是對她伸出了表示贊揚(yáng)和解氣的大拇指。
姑娘也有些尷尬，她是真沒想到作者就在眼前，其實那詩自然是好詩，就是受害者是自家妹妹，她便有些主觀“偏見”了，這確實有失偏頗，但是要她說些好話緩和氣氛她也不會，只能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公子可否講講我昏迷之后都發(fā)生了什么？為何......”她沒有問出后面那句話，但是都知道她要說什么。
我們的幽靈公子似乎真的傷了心，也沒了打趣的心思，有氣無力地答道：
“我和小花走了一段路后都覺得不妥，都沒有見到你......見識一下江湖高手的實力，好不容易有個英雄救美的機(jī)會，怎么就能走了呢，于是我們便折回去了，在那堂內(nèi)堂外戰(zhàn)了幾個一品二品的高手，可他們?nèi)藢嵲谔?，又都是一群老不死，打不完，我只能叫人了。我招來了我爹，也就是東帝，就是你有點看不起的那個德行武藝都第一的東帝，他給那些人講了點道理，他們就離開了。我爹臨走前還說如果你沒得地方可去的話，我可以帶你會宗。奧對，自我介紹下，我就是東帝帝子陶攸寧，這是我的好劍侍和好兄弟陶非花?！?p> 蒙面姑娘感覺有些傷神了，揉了揉腦袋，任誰聽見人淡淡地說這些“渾話”都覺得這人肯定是在放屁，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輕聲說：
“公子，我想聽實話?！?p> 公子一臉天真無辜，“這就是實話啊?！?p> 姑娘無奈地說：“那我想聽假話?！?p> “哦，好?！惫討?yīng)聲，笑瞇瞇地回答：“假話就是一個老婦人打跑了那些人卻引出了更多的敵人，她帶著你突圍時遇到了我們，一眼看出我倆都是好人，就把你托付給了我們，說讓你跟著我們走一段江湖路，增加些江湖經(jīng)驗。她自當(dāng)無礙，該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會找來。并且因為你當(dāng)時昏迷了，她只能用秘法給我留下印記，也就是說你只有跟著我們她才方便找到你，所以你只能跟著我們了，放心，大魚大肉少不了你，保證有鹽有味。當(dāng)然她沒說要你為這點小小的救命小恩就以身相許啊，使不得使不得，這得慢慢來?？晒媚镆怯行膱蟠鸬脑?，取下面紗讓我倆飽飽眼福就好極了?！?p> 唉，這姑娘嘆了口氣，跟這憨憨公子交流確實有些累人。
劍侍也暗暗嘆了口氣，做個什么都知道的明白人也累啊。
不過這番假話姑娘還是信了個七七八八，除了后面的口花花。于是她慢慢起身，標(biāo)準(zhǔn)地施了個萬福后道：“那這段時間里就麻煩兩位公子?！?p> 公子擺了擺手表示不礙事，看著她一臉期待。劍侍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感覺到手里恢復(fù)了幾分力氣，她微微笑了笑，緩緩取下面紗。
似那芙蓉出水，雪開見嫩，一張精致到天地似乎都為之片刻靜止的臉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美麗是女子的殺手锏，那個女子不喜歡自己漂亮呢？她把兩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卻見那冰塊劍侍都有一剎那的呆滯，之后便目露贊賞，而那憨憨公子的瞳孔卻一直都沒收縮過，嘴巴倒是夸張地張開，眼里全是贊美卻不炙熱，全是清澈，她似乎都能看到自己，卻看不見他的想法，反而是她愣了一下，她第一次對他和對自己都產(chǎn)生一絲懷疑。
卻又被一種想法打散，他肯定在我昏迷時偷看過了！這才不驚訝的，還裝呢。
于是她還瞪了攸寧公子一眼。
公子似乎沒看見，湊上臉來問：
“敢問姑娘芳名啊？”
看了他這副樣子，剛才的懷疑全被打散了，她隨口胡謅道：
“寧玉露。”
“太巧了?！惫优氖纸械??！拔医刑战痫L(fēng)?！?p> 寧姑娘彎了眼睛問他：“你不是帝子陶攸寧嗎？”
公子訕訕笑道：“小名小名，這才是大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陶金風(fēng)是也?！?p> “那有什么好巧的？”姑娘疑惑。
卻是那一旁的劍侍翻著白眼開口了：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必鼘幑优d高采烈地接詩大笑道。
......
夜色漸近，渚寒煙淡，棹移人遠(yuǎn)，縹緲行舟如葉。
楚江暝宿，風(fēng)燈零亂，三位少年少女羈旅
各自有自己的江夜，兩岸啼猿，看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