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受刑（下）
宜春宮里的酷刑還在繼續(xù)。
孟古兩端被六個宮人禁錮著，雙手已經(jīng)血肉模糊，痛意襲遍每個神經(jīng)，幾欲要暈了過去。
痛到極致不能自已時，孟古都想到了死亡。
當(dāng)死亡這個詞閃現(xiàn)在她的腦海時，她猛然間又清醒了許多，她的這條命是家人用命換來的，她來到這里什么都還沒做，不能就這么死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是自己放棄了對生的渴望。
緊閉的朱紅色大門，有一只素手輕扣動門栓。
有人小跑上前開了門，說了幾句，就立即跑到公主玉所在的房間門前，洛瑤走了出來，輕問：“怎么了？”
“莊大人來給娘娘診脈了。”
今天公主玉卻是因為頭有些痛，向太醫(yī)院傳了太醫(yī)，這個時辰才來，洛瑤心中雖然不滿，但是實在是擔(dān)憂公主玉的身子，便揮了揮手，道：“讓他進(jìn)來吧?！?p> 宜春宮大門打開。
著一襲樸素醫(yī)服的莊非，率先踏入了宮門，身后手提藥箱的藥童緊隨其后，卻在向前沒走幾步路的時候，忽的撞到了一堵肉墻上。
“莊大人，對不起，對不起……”道歉的話陡然噎在喉嚨里，藥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透過莊非的肩，看著院子里的情景。
只見盛滿枝頭的梨花樹下，一個婢女被堵住嘴，周身被好幾個宮人，猶如惡魔一樣的禁錮著身子，婢女渾身是血，后背上幾道血淋淋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滲透衣服，已經(jīng)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顏色。
這還不算什么，三兩個宮死死的鉗固住婢女的兩只手，有一個宮人正手拿鉗子，撇過頭去緊咬牙關(guān)，鉗子尖口對準(zhǔn)的，正是那婢女的手指甲。
‘咔嚓’
一個手指甲硬生生的從手指處被拔掉，從手指處急流而下的鮮血流淌在地上，流過青石路的縫隙，仿若一條流淌的血河，綿延至腳下，這觸目可及的紅色，刺得人眼睛生生的疼。
“住手！”莊非面色大變，不管不顧的大步上前，推開惡魔般的宮人，把孟古攬在懷里，對著一旁還在呆立的藥童道：“還不快把藥箱拿來?！?p> “哦?！彼幫@才從無盡的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跑過去把藥箱放到地上打開，手忙腳亂的翻著藥箱：“止血藥……止血藥……大人，我們今天沒帶止血藥啊。”
藥童哭喪著臉，頭一次見到這么殘忍的畫面，內(nèi)心還未恢復(fù)平靜。
莊非無法，只得從藥箱里拿出包扎的紗布，不管什么法子，還是要先阻止住傷口急緩而流的血。
痛意席卷全身每個細(xì)胞，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栗起來。
“我知道很疼，先忍一忍，我?guī)闳ヌt(yī)院?！鼻f非輕言的安慰著，小心翼翼的用紗布碰觸著手上的傷口，十指連心，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都能讓人疼得齜牙咧嘴，更可恨的是她們幾乎連拔下了她整只手的指甲。
許是醫(yī)者圣人心，此刻親眼見到這種折磨人的場景，憤怒席卷了莊非的全身，他一邊包扎著，一邊怒道：“你們這么折磨人，簡直是天理不容?！?p> “莊大人?！?p> 一聲猶如鸝鶯鳥兒的聲音悠悠傳來，眾人望去，紛紛低頭跪了下去。
宜春宮院子內(nèi)，數(shù)十步臺階衍伸往上，公主與傲然的挺立，一襲大紅華服像極了地上流淌的‘血河’，刺人眼球。
艷麗的美眸冷冷的看著院子里的一切，唇角揚(yáng)起一絲嘲諷：“只不過是懲罰一個做錯了事的婢女罷了，怎么到莊大人口中，就成了天理不容了呢？”
“娘娘?！鼻f非轉(zhuǎn)頭仰頭看著她，努力的讓自己維持著表面的平靜，道：“長安宮內(nèi)有明文規(guī)定，宮人間若是犯了錯，需交由掖庭司查明緣由審問，后宮中除了太后外，各宮中不得濫用私刑?！?p> 他話說的不重，但是每一個字都有著它的重量。
可是這番勸誡的話，換來的卻是公主玉的不以為然：“莊大人現(xiàn)在是要和我談宮規(guī)么？”摸了摸頭發(fā)：“長安宮內(nèi)每天會有多少的宮人死去？若是一個個細(xì)細(xì)深究下來，豈非是每個宮里都在無視宮規(guī)？一個小小的婢女，不值得莊大人憐香惜玉。”
“下官不是憐香惜玉，而是行醫(yī)本分?！鼻f非為公主玉歪曲的一番言論而生氣，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孟古：“今日是下官瞧見了，就不容許你們隨意的殘害一條生命，還望娘娘手下留情，著下官把人帶回去，救人?！?p> “莊大人?！甭瀣幊雎曁嵝眩骸按笕私袢涨皝硎菫槟锬锟床〉??！?p> 莊非看也不看她，“娘娘面色紅潤，說話氣息十足，身子并無異樣?！?p> “你脈都沒診，怎么就斷定我身子無恙？”公主玉目光一變，怒道：“你說我身子無恙，我偏偏有恙，怎么？你身為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也敢公然違抗我的命令，不給我診脈么？”
“娘娘，事急從權(quán)，請恕下官不能從命！”莊非如是說著，轉(zhuǎn)身就要抱起孟古走。
“好，好！好一個大鄴王朝?！惫饔衽豢杉?，顫抖著指尖指向莊非，咬牙道：“她今日犯了大忌，送入掖庭司就是死刑，既然你要救她，我就給你一個機(jī)會，她還有三個時辰未跪！跪完之后她是生是死與我無關(guān)，若是跪不完！誰也別想把她帶走！來人啊，把她給我扔出去跪著，不跪滿三個時辰，你們統(tǒng)統(tǒng)給我去領(lǐng)一百板子！”
“娘娘！”莊非怒道：“再跪三個時辰，她會血流而亡！”
“她亡不亡，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公主玉道：“既是莊大人先拿宮規(guī)壓我，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若是大人想要陪著她一起跪滿這三個時辰，大人一片赤誠之心，我也不好攔著?！?p> 言罷，折身大步的步入房間。
“莊大人……”宜春宮的宮人面露難色，小聲道：“宜春宮里上下百人，他們也沒有犯什么錯，這一百板子打下去，不死也得躺著半月……大人……”
莊非無奈，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孟古被人抬了出去。
宮門外，藥童攔住莊非要跪下去的身子，道：“大人，您真的要跪么？”
“娘娘既然下了命，我遵就是?！鼻f非如是說著，小心翼翼的把孟古攬入懷里，急道：“快去太醫(yī)院拿止血的藥來，速去速回?！?p> “是。”藥童放下藥箱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跑著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