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眾人殷殷切切的目光中,只聽得繆千里說:“王上,臣身子不適,先離開一會兒?!?p> ……語出驚人。
宴會上有霎時的寂靜,鄴王軒本來沉著的面容竟是稍浮出笑意,他揮了揮手,準了。
繆千里面色通紅,三步并作兩步的趕緊離去了。
帝太后面色稍顯焦急,以往這種場合,從未見過繆千里如此失態(tài)過,是怎么了?
黃樂心中微怔仲,連最能做主的繆千里都走了,那么今日這事豈非是他放手讓鄴王軒全權看著辦了?
蕭子都如璞玉的面容揚起一抹笑,輕聲道:“我與王上相交多年,能得王上青睞的女子,都是溫婉恬靜的女子,公主國色天香,在外又有美名,入了后宮定能贏得王上的心?!?p> 單單看公主玉在宴會上的所作所為,都不會把她同溫婉恬靜這個詞聯(lián)想到一起。
可是這么夸贊人的話,明知道是別有用意,黃樂也只能聽著,受著。
范由笑道:“公主若是得到了王上的心,往后還會愁王后之位么?還是說,”他語氣故意一頓,笑看著公主玉,“公主對自己實在是沒有信心?”
壞了!
公主玉的性子最容不得別人激!
話還未從黃樂喉嚨里發(fā)出,公主玉就仰頭怒道:“誰說的!本公主有!”
范由立即道:“那公主就是答應入宮為妃了?”
蕭子都微低頭,笑著搖了搖頭。
范由說著走到正中央的位置跪了下來,俯身在地,道:“臣恭喜王上,賀喜王上?!?p> 由他帶頭,宴會上的眾人也都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恭喜王上,賀喜王上?!?p> 公主玉被這番陣仗嚇著了,想要反駁卻實在是想不出任何的話來,黃樂長長嘆息一口氣,搖了搖頭。
出長安宮門,已經(jīng)是戌時了。
長安宮長長的臺階上,趙方隨在黃樂身后而下。
趙方道:“當初帶長公主出陵水城時,王上的意思是要坐大鄴的王后,如今只是一個妃位,若是回去王上怪罪……”
“怪罪?!”黃樂氣極反笑,“被人隨便一激就能答應了妃位,大鄴國這么多的官在看著,我還能當眾反駁公主,拉著她跑出來言而無信么?!我丟不起這個人,傳出去趙國更是丟不起!”
趙方小聲道:“可公主也沒有錯啊,都是那個什么中大夫的咄咄逼人,公主才會被他牽著鼻子走?!?p> “像今天的這場宴會,隨便哪個公主來也比她能沉得住性子!就知道當初繆千里非要長公主來和親是有目的,如今這個目的我總算是看得透徹。”黃樂笑得涼涼,“長公主從出生被王上和王后捧在手心里,什么事都得要順著她來,著人上天摘月這么糊涂的事都能干得出來,還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他繆千里就是知道長公主的這種性子,所以才會直接要求長公主來和親,說什么嫡長公主更能表達趙國和親心之真誠,其實背地里不就是想靠著這場和親,以一個小小的妃位讓咱們趙國難堪?!?p> 趙方心一顫,沒有想到這層和親,大鄴竟然算計的這么清楚。
可是現(xiàn)在知道了又如何,這份難堪是他們自己上趕著找來的,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了。
“那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趙方小心翼翼的問著,若是就這樣回去,怕是他們兩個人會成為趙國的罪人。
“他們大鄴想要趙國成為一個笑話,哪里是這么容易的?”黃樂低頭想了想,一計忽然涌上心頭。
繆千里是被張棣扶著出宮門的。
坐上了馬車,繆千里就閉目靠在車壁上,他揉著肚子,一張俊臉是蠟白蠟白的。
今天宴會上離去后,他就一直未曾離開過茅廁,本來他就不喜歡太過油膩的食物,拉了兩個多時辰,身體已經(jīng)虛脫到了極限。
張棣神色擔憂:“相國可是吃壞了什么東西?”
吃壞東西?
繆千里涼涼一笑:“想來是有人覺得本相國的生活著實無趣,想要潤些色彩?!毕肫鹈瞎叛鐣峡此撇唤?jīng)意的作為,他已經(jīng)知道今日禍源是在何處。
張棣今天并沒有進入長揚宮的宴會,所以對于宴會上的事情并不知情,聽得一頭霧水。
繆千里又道:“從前還真是小看她了,竟然連本相國都能耍了,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她?
張棣更是一頭霧水。
那個她是誰?竟然連相國都敢耍?
蘄年宮內(nèi),一位小太監(jiān)瑟瑟發(fā)抖的跪在中央處,鄴王軒著一襲黑色繡龍紋長袍,背著雙手站在小太監(jiān)前方,蕭子都靜站在一旁。
大殿之上出奇的靜,跪在那里的小太監(jiān)全身每個細胞都在顫抖,“回王上,奴才瞧得真真的,她確是看到了奴才往酒中下了藥?!?p> “下去吧?!编捦踯幉⒉淮蛩銥殡y這個小太監(jiān),揮揮手讓他下去了,小太監(jiān)得此令,如獲大釋般站起身,正要遁了去時,蕭子都輕聲叫住了他。
“今日一事,切莫不要向任何人提及,若是膽敢泄露半分……”
后頭的話即便是蕭子都不明講,小太監(jiān)也已經(jīng)知道了,他顫抖著雙腿,連連道:“奴才知道,奴才定會爛在肚子里,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說一字?!?p> 蕭子都點頭,小太監(jiān)匆匆的離去,半刻都不敢多待。
“酒中有毒,是她親眼所見,在孤把動了手腳的酒給繆千里時,可她并未阻止他喝下去?!编捦踯庌D身看向蕭子都,問:“你離得她近,可曾仔細瞧過她當時的神情?”
蕭子都微默,回想宴會上孟古的神情,那是一種緊張的心逐漸平復,漸漸的毫無波瀾。
“神情到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宴會上有一幕是我比較好奇的,她在為我奉酒水時,曾經(jīng)有意要接觸我。”他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那個未曾拽向自己衣袍的手,從那一幕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這個動作究竟是何意。
是不是因為知道酒中有毒,若是被鄴王軒喝了出了什么事,自己性命會不保,所以才會這么緊張,想要借他之手告訴鄴王軒?
可是這個結論在之后又被他給推翻了。
鄴王軒把酒賜給繆千里時,是她奉的酒,一旦繆千里出了什么事,她做為當事人之一,一定難逃其責。
左右都是死,她不可能做到那么淡定。
難道是……
很快,蕭子都否定了心里忽然冒出的想法,試探性的道:“會不會她只是一個普通被選入宮的婢女,姓孟也只是巧合?”
鄴王軒微微一笑,是巧合么?
他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