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外,長亭接短亭,一隊車馬緩緩行走在道上,道旁的柳樹下,幾人正立在一起,依依惜別。
柳公子拍拍顧昕玒肩膀,略帶威脅的說道:“你小子,明年早早回來娶我妹妹,誤了婚期,晚一天,我就打斷你一根骨頭?!?p> 顧昕玒哈哈一笑:“那要是我回來早了,怎么算?”
幾位朋友調(diào)笑著,離別之情竟是被沖淡不少。
正說著話,那邊,顧昕玒的小廝提醒道:“二少爺,咱們的車隊過去有一會兒了,得趕緊走了?!?p> 環(huán)顧身周的友人們,顧昕玒略有些遺憾,也有些傷感:“可惜周二這小子沒來,他這身子骨到底能不能好?三天兩頭病歪歪的?!?p> 虧他之前還打算著將妹妹嫁給周二,真讓顧昕玒太失望了。
“你就操心你自己吧?!庇腥伺牧伺念欔揩Y的背:“路上一定注意身體?!?p> “那是自然!大家等我明年回來了,一起喝我喜酒。我回渝州前,你們誰若到了京城,卻沒去找我,我可是要翻臉的!”顧昕玒道。
一群人亂哄哄和顧昕玒道別,他拱拱手,翻身上馬,嘚嘚朝著隊伍追去。
顧昕玒馬騎得飛快,約莫一刻鐘左右功夫,就趕上大隊伍了。
他尋了尋,控馬找到顧心瑜跟吳氏坐著的馬車,掀開簾子朝里一看,見顧心瑜正跟吳氏下棋玩兒,旁邊兩個丫鬟在用固定在車廂里的小泥爐煮茶,好配她們帶來的點心。
吳氏常年和丈夫一起外出跑生意,家里不差錢,為了路途上舒服些,這馬車是特地定制的。
里面小桌、小椅都有機關能牢牢固定在車廂內(nèi),不用時,還可以折疊起來收進車廂壁打的柜子里。
在這里面,能簡便的煮茶、做飯,盡管必然不如在家方便舒服,可對長途旅行來說,已經(jīng)很夠用了。
他腆著臉,道:“娘,妹妹,你們真享受,兒子也進來坐坐吧。”
“好好騎你的馬?!眳鞘系闪藘鹤右谎郏骸斑@是我們娘們呆的地方,你裹什么亂?”
這馬車里裝飾的風格一看就是給女人用的,兒子還嚷嚷要進來,他以為自己也是個小姑娘么?
明明以前吳氏也經(jīng)常帶他出門跑生意,這馬車他很熟悉了,可他那時候沒這么多怪樣子。
這次跟他妹妹一起出來,他變得事五事六,纏人的很,顯然是故意跟他妹妹逗著玩兒呢,讓吳氏有些哭笑不得。
顧昕玒咧咧嘴,笑呵呵正要再在娘和妹妹面前皮幾句,便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們走的地方不是官道,雖然修繕的還算可以,但路面比較臟,騎馬稍快點,就會揚起很大的灰塵,顧昕玒趕緊把腦袋從車窗里拔出來,準備避讓一下。
他瞇著眼一看,只見滾滾黃塵中,幾人騎著馬過來。
其中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公子哥最打眼,他坐在匹棗紅馬上,隱約有些眼熟,離得近了些,他認出那人是江知寒。
江知寒臉色不太好,他身周的幾位,是云王府親兵,牢牢將他看在中間,一副怕他畏罪潛逃的模樣。
這幾位,剛才直沖入紅香樓,把他抓出來。紅香樓,是他最近跟周公子每天都要約見的地方。
周公子知道他要走了,不但昨晚上狠纏著他不放,今天早上也故意不放他下床穿衣,鬧得誤了出發(fā)的時辰,云王府跟押犯人一樣把他押走。
想到這里,江知寒的面色越發(fā)陰沉。
周公子大概是新手的緣故,比江知寒之前經(jīng)歷過的幾個相好,都要粗暴用力,絲毫不知道憐惜江知寒,只知道自己痛快,偏生他爽到了,臉上還帶著嫌棄和厭惡,就和江知寒是什么垃圾一樣。
這些臭男人都是這樣,因為那味秘藥,才對他有興趣,但一旦涉及到實際點的事情,一個個裝傻充楞。
剛才要是周公子攔一攔,或者說幾句好話,云王府的這些親兵,會這么粗暴的對他么?
他分明感覺得到,周公子對他被帶走這件事,還有些幸災樂禍呢。
江知寒并不太擅長騎馬,一路上,那些人絲毫不管他的感受,路上將馬催的飛快,又是顛,又是磨,讓他很想吐,大腿內(nèi)側(cè)也火辣辣的疼,肯定磨破皮了。
于是,他越發(fā)在內(nèi)心深處怨恨周公子。
他們到了顧家車子附近,速度才稍微慢了些。
顧昕玒故意刺激江知寒,笑著對他打招呼:“江公子,你送來的銀票我收到了,剛好一萬兩,我這下半輩子是不用愁了。你要是還有什么新毒要試,盡管找我,不漲價,還是一萬兩銀子……”
他還要再貧嘴,旁邊車廂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精準的一把拎住顧昕玒耳朵,扭了個圈兒。
顧昕玒疼的哎呦大叫,告饒道:“娘,兒子不敢了,再也不敢了?!?p> 隔著簾子,顧心瑜看著顧昕玒那慫樣,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嘴角笑了笑,哥哥這狹促鬼,是該讓娘好好整治一番了,中毒的話是亂說的么?
江知寒面對顧昕玒的挑釁,理也不理,只悶頭趕路,朝著前頭去了。
顧家的車隊,跟在云王府車隊后頭,作為云王府的“客人”——或者說是囚犯,他是需要到云王府那邊的。
顧心瑜的眼神閃了閃,她也看見江知寒了。
之前在渝州時,她一直沒尋到機會好好報復江知寒,頂多就是讓他落了次水。
至于江知寒那次牢獄之災,是他自作自受。
還有江知寒那個奶娘,在江知寒出事以后,灰溜溜的躲到城外,直到江知寒被放出來,才跟回江知寒身邊。
他們兩個,顧心瑜都不會放過。
在渝州的時候,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沒機會多和他們接觸,更遑論報復。
這次路上大家都在外面,機會比之前多得多,說不得她要下手了。
有了云王府開道,一路上的行程毫無波折,什么事兒都被云王府的人辦的妥妥當當,壓根不用顧家人操半點心。
吳氏直感嘆,這是她如此多年來出門,最舒服最順暢的一次。
即便如此,這么趕路趕了十天,吳氏也肉眼可見的蔫了下來,每天強打精神跟女兒說笑,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疲憊之意很明顯的掛在臉上。
顧心瑜也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一塊地方舒服,打骨頭縫里透著種隱隱約約的酸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胃口也很差。
偶爾車子行的慢的時候,她會下車跟著走一會兒,松散松散。幾天過去了,前些時候養(yǎng)的膘又掉下去不少。
她看著自己顯見寬松的衣衫,不由得苦笑,虧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身體養(yǎng)的壯壯的呢,結(jié)果幾次三番被打回原形。
唯一值得慶幸的一點,就是她雖然體型沒變壯實,還是那么瘦削,但體質(zhì)好了些,沒有再動不動生病。
這日,黃昏時分,他們在一處鎮(zhèn)子上停下來休息過夜。
勝蘭出去采買東西,過一會兒回來時,遞給顧心瑜她要的幾樣藥材,據(jù)顧心瑜說,這些藥材是她拿來搭配香料,試著做《御香錄》上一些香藥的。
最近每次停下來休息時,顧心瑜都會叫勝蘭去買藥材,次次都不同,攢了好大一匣子,約莫快有百種了,其中不乏略為罕見的品種。
勝蘭這次出去,不止是買東西了,還打探了消息,臉上帶著喜意,道:“小姐,我問了云王府的人,他們說,再有兩天,咱們就要到京城了?!?p> 顧心瑜松了口氣,終于快到了!
悄悄握住拳頭,顧心瑜在心里點點頭,看著桌上的藥包,這個時機剛剛好,她的計劃,也是時候該實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