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洛陽”與“衛(wèi)崗鄉(xiāng)”交界處,一個設(shè)立于官道南側(cè)的巡邏隊駐扎點里,三名隊員圍坐在一張方桌邊,他們是剛剛結(jié)束巡邏回來休整,以備兩個時辰后繼續(xù)上路巡邏,替換同伴的人。
他們這一隊總共五人,除了三人在屋內(nèi),另外還有兩人在駐扎點外靠近官道的地方游動警戒,以防止被居心叵測之人突襲。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名年紀(jì)稍長者道:“時候差不多了,換他們進來歇歇吧。”
另外兩人,口中應(yīng)了一聲,待穿戴齊整后,剛準(zhǔn)備去拿兵器,然后出門,就在此時,寂靜的夜里,傳來一些聲響。
“聽,是什么聲音?”有一人率先發(fā)現(xiàn)并說了出來。
年長者似乎極為警覺,他“霍”地站起來,一個箭步竄到門外,同時大聲嚷道:“陳三,盧平,你倆在哪兒呢?”
“在呢!在呢!”兩個人的聲音依次從官道傳來。
年長者聞聲松了一口氣,剛打算回屋,夜空中又傳來異樣的聲音。
“得得……”這次他聽的很清楚,是馬蹄聲。
他是原“武平堡”軍中的府兵,雖然不以戰(zhàn)力見長,但見識確實一點不缺,知道能夠在視線不好的夜里縱馬而行的人,必定是騎術(shù)精湛且夜行經(jīng)驗豐富之輩,哪怕在昔日遼東,能夠做到的人,也只有“敢死隊”和“突擊隊”那些人。
出于軍人本能警惕反應(yīng),他第一時間大聲道:“全部抄家伙,上官道,結(jié)陣。”
短短一句話,同時是告訴屋里屋外的四名同伴。
雖然說那四名隊員是后來招募的,但是經(jīng)過王決以及老兵們的操練,起碼能夠做到面對警訊時不慌亂,并按照年長者的吩咐,齊聚于官道正中,組成一個簡單的陣型以作應(yīng)對。
馬蹄聲更近了,聽的出來,是從東面?zhèn)鱽淼摹?p> 年長者根據(jù)馬蹄聲,估算了一下距離,接著向前方大聲喝道:“來者何人?此乃‘衛(wèi)崗鄉(xiāng)’轄地,需下馬通過?!?p> “某家巡邏隊曾興,汝是何人?”
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年長者卻有些疑惑了,心想:“曾興他們不是去遼東了嗎?怎會半夜出現(xiàn)于此呢?”
還沒等他想明白,騎馬之人已到近前,且主動下馬,快步走過來道:“誰身上有燒酒?某家可是饞得緊。”
“老曾啊,真的是你啊!”年長者終于看清來人,趕緊迎了過去,又道:“怎么就你一個人?隊正他們呢?”
曾興道:“別提了,遇到麻煩事,快,給我弄點酒解解饞,某家還要趕緊去給校尉報信呢?!?p> 年長者不再多問,探手入懷,掏出一個小水囊,往曾興手里一塞,口中道:“快去吧,改天請你喝酒?!?p> “謝了??!”曾興接過水囊,片刻也不耽誤,一邊返回取馬,一邊仰頭灌了兩口酒,最后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官衙大門晚間是關(guān)閉的,有人進出,都需要從大門右邊的門房穿行。
因是夜間,門房也上了鎖,只是有兩人在房中值夜而已。他們坐在桌邊,喝著熱茶,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倒也愜意的很。
“咚咚咚咚……”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讓屋內(nèi)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yīng),屋外傳來聲音:“某家巡邏隊曾興,剛從遼東返回,有急事稟報校尉?!?p> 屋內(nèi)兩人,都不認(rèn)識曾興,甚至也沒有聽過,但是他們知道,馮校尉的確派人去了遼東,現(xiàn)在來人自稱遼東而來,想必錯不了,只是出于謹(jǐn)慎,他們稍一商量后決定,一個留下接待來人,一個去找王三狗。
王三狗和老張頭兩個人,通常住在謝巖的隔壁,他倆算是謝家的家仆,也可以算是家臣,雖然從來沒有一個準(zhǔn)確的說法,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謝縣男除馮寶外,最信任的人了。
當(dāng)門房守衛(wèi)將曾興到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后,他們馬上意識到,肯定是出事了,否則王決斷無只派一個人半夜回來的道理。
“三狗,你去請校尉起來,某家接曾興去公事房等候?!崩蠌堫^當(dāng)機立斷地說道。
“成!”王三狗立刻答應(yīng),毫不含糊。
老張頭剛走,王三狗立即來到謝巖房門前,輕輕敲了幾下,等上片刻,沒聽到動靜,便又加了把力,繼續(xù)敲了幾下。
這一次,果然驚醒了睡夢里的謝巖。
任誰也知道,半夜三更的來敲門,肯定是有事,謝巖強忍睡意,坐了起來,對房門外道:“何事?”
“校尉,王決那邊有人回來了,且只有曾興一個人。”王三狗在門外道。
謝巖聞言,頓時睡意全消,清醒起來,馬上從床上起來,同時道:“三狗,曾興在何處?”
王三狗道:“老張接他去公事房了?!?p> 說話功夫,謝巖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他打開房門,對王三狗道:“走,過去看看?!?p> 他們剛到公事房門口,忽然看到老張頭急匆匆地走過來,一見面就道:“校尉,曾興兩天未曾吃過了,老漢安排他先去食堂吃點東西再過來?!?p> 謝巖點了一下頭,口中卻道:“我們也去食堂?!?p> 剛走上幾步,謝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來道:“老張,你去將馮校尉和羅、楊兩位一起請到食堂來,如果他們問,你就直說好了?!?p> “明白!”老張頭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食堂里,曾興狼吞虎咽地吃著一大碗面條,旁邊還放了一個空盤,不用問也知道,他至少已經(jīng)吃掉了幾個包子、饅頭一類的。
謝巖進得食堂,直接坐到曾興對面。
“校尉……”
“不急這一會兒,你慢慢先吃,吃完再說也不遲?!敝x巖阻止了曾興想要放下碗筷的舉動,又道:“夠不夠?要不再來一點?”
“夠了,夠了!”曾興邊吃邊應(yīng)了一句。
沒過多少功夫,楊登和羅漢易先后走了進來,他們剛要開口詢問,卻被謝巖用手勢阻止,只好各自先找一張凳子坐下。
馮寶是最后一個進來的,他一進食堂就大聲道:“曾興,王決他們?nèi)四???p> 曾興咽下最后一口面條,隨手抹了一把嘴上殘留湯汁,道:“我們在‘潞州’以南地界,我們讓人給搶了!”
食堂里的每個人,聽到這句話,都感覺到匪夷所思,憑王決他們幾個的身手,不搶別人就不錯了,怎么還能讓人給搶了呢?
謝巖估計其中必有蹊蹺,便搶在馮寶說話之前道:“曾興,你慢慢說,將事情原委仔細說一下?!?p> 曾興道:“我們自離開鄉(xiāng)里,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趕往‘營州都督府’,大約用了四十天左右,都督府看了馮校尉以鄉(xiāng)里名義出具的文書,又聽說我們是原‘武平堡’駐軍,幾乎沒怎么費力氣,就拿到了文書,甚至于還多給了五個人的入關(guān)文書。文書到手,我們立刻前往‘武平堡’,到了那里以后,差點認(rèn)不出來,校尉你不知道啊,堡中現(xiàn)在是人口眾多,繁榮得很……”
“打住,這些你有空了慢慢說,趕緊說是正事?!瘪T寶出言阻止曾興繼續(xù)說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
曾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xù)說道:“那些婦人們,聽說我們是校尉派來接她們的,不管有沒有成家,全部都要跟我們走。王隊正一看這哪成啊,咱們可就只有十五份文書的,沒辦法,只能耐心的和她們說,最后,挑了十五個年青點,手腳麻利些的一起上路。回程路過‘易市’,王隊正說要去看一看,因為當(dāng)初是他帶人操練獵人的,所以認(rèn)識。到了‘易市’,獵人們那叫一個熱情,死活也不讓我們走,王對正好說歹說,才答應(yīng)住三天,原以為吃吃喝喝休息三天就完事了,哪知道臨走時,獵人送給我們一大堆禮物,最后就是這些禮物惹出了事?!?p> “他們能有什么禮物?還能讓人給惦記上?”馮寶十分不解地問。
謝巖他們也聽出來了,肯定是禮物惹出來的麻煩。
曾興道:“三十匹上等戰(zhàn)馬、二十頭壯牛、一百支‘遼參’,外加一張虎皮?!?p> 謝巖、馮寶他們聽的全部倒吸一口冷氣,這些東西,如果拿到“長安”或者“洛陽”販?zhǔn)?,少說也值兩萬貫之巨。
“王決的膽子也太大了吧,如此貴重的禮物他也敢收?”謝巖實在忍不住地問道。
“初始,對正是不肯收的,可后來,不知道獵人的頭領(lǐng)和他說了什么,他才收下的,這事兒,得問對正了?!痹d知道多少說了多少。
“可就你們幾個人,這些東西,能弄回來?”羅漢易問出了另外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曾興搖了搖頭道:“我們可沒有這個本事,獵人頭領(lǐng)派了三個娃子跟我們一起走,兩個男娃,一個女娃,他們?nèi)齻€小家伙,那可是不一般,一個叫羅盛的小子,那是天生的神射手,不僅射得奇準(zhǔn),而且能開四石弓,據(jù)他自己說,五石弓也不再話下,是他們那里沒有;另外一個小子張慶,是牧馬、養(yǎng)馬的能人,一路上,那些馬匹主要就是他照看;至于那個女娃,倒不知道有啥能耐,不過,那兩小子似乎都挺怕她?!?p> 謝巖他們總算明白了,原來“易市”的獵人首領(lǐng),已經(jīng)考慮到他們無法帶上路的問題,特意派人相助,至于三個娃子的事,他們?nèi)孔詣雍雎?,或許在他們看來,曾興是有些夸大其詞了。
“那后來呢?”馮寶又問道。
“后來,我們一路平平安安的南下,直到進入‘潞州’地界,數(shù)日前,忽然有人來找對正,說‘火云’是他們家主人走失的寶馬……”
“等會兒,什么‘火云’?”馮寶又聽糊涂了,打斷曾興話問道。
“就是那些戰(zhàn)馬里,有一匹火紅色的,極為神駿,大家就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火云’,校尉,此馬明明是我們從遼東帶回,怎么可能是他家主人走失的呢?”
“的確不可能,你繼續(xù)說后來的事?!敝x巖道。
曾興道:“王隊正自然不予理會,還告訴來人,我們是‘欽命衛(wèi)崗鄉(xiāng)’的人,讓他們趕緊離開。”
謝巖默然地點了一下頭,他覺得,王決如此做法可謂很是正確,表明身份后不多說,讓別人弄不清楚狀況。
“后來呢?”馮寶著急地又問道。
“三天前,我們沿官道南行,晚上駐扎在一座山丘下,到了夜里,那個女娃子發(fā)出警訊,還沒等我們做出反應(yīng),就發(fā)現(xiàn)我們被數(shù)百人給包圍了?!痹d說著將頭一低,道:“‘火云’、‘遼參’還有虎皮,都讓人給搶走了?!?p> “你們都他娘的死人??!不會反抗?”馮寶勃然大怒地道:“王決這個混蛋,看我……”
“夠了!”謝巖出聲喝止住馮寶繼續(xù)說下去,接著道:“我相信王決不會是那樣的人?!彪S即問曾興道:“王決是不是命令你們不要抵抗?他現(xiàn)在是不是帶人留在原地找尋線索?”
曾興沉默地點點頭,顯然是謝巖說對了。
“那就對了,必然是王決發(fā)現(xiàn)了什么。”謝巖說完之后,對王三狗道:“你先帶曾興去休息,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日再問好了?!?p> 曾興剛剛離開,馮寶第一個站出來道:“警官,這事可不能算了啊,咱都讓人給欺負(fù)到頭上了。”
“怎么可能算了?”謝巖冷冷地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老張頭”謝巖喚道。
“校尉,老漢在此?!?p> “傳令下去,原‘武平堡’軍中效力過的,不管在鄉(xiāng)里還是‘寶莊’的,明日‘午時’,官衙集合;此外,去通知張猛明日一早過來?!敝x巖一口氣說完后,還補充了一句:“對了,不許讓消息傳進學(xué)堂?!?p> “遵命!”老張頭激動的臉都漲紅了,他知道,又有機會參加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