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不在寢殿中,宜宸又尋了些借口,把其他的小丫頭們也都支了出去。殿中只剩他與顧若蘭兩個人了。
宜宸道:“把殿門關(guān)上好說話?!?p> 顧若蘭忙止道:“此地?zé)o銀三百兩。殿門關(guān)上,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咱們在密談?”
宜宸見她上當(dāng)著急的樣子十分可愛,玩笑道:“誰說我關(guān)門只是為了密談?就不許我為了別的?”
顧若蘭聽了,面色禁不住一紅,嗔道:“總共這么點(diǎn)時間用來說正事,你還玩笑?!?p> 宜宸道:“在你看來,說要緊事才算正事。殊不知在我看來,見到你時起就已經(jīng)算是我的正事了?!?p> 顧若蘭心中一甜,卻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道:“我再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p> “什么樣的人?”
“甜嘴蜜舌,油腔滑調(diào)。”
宜宸笑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心里覺得甜,所以聽我說什么都是甜的。”
顧若蘭道:“再這么著,我回去了?!?p> 宜宸這才收了笑,道:“好好好,我不說了,我的正事兒辦的差不多了,現(xiàn)在聽你說正事兒。”
這一下,倒把顧若蘭逗的一樂:“好哇,打趣我才是你的正事兒?”
宜宸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故作嚴(yán)肅的擺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意思是,我不敢再說了,你請說。
顧若蘭“噗”的一笑,也把剛才的話揭過不提,正色談起除掉袁平的事。
顧若蘭三言兩語把計(jì)劃說完,宜宸已經(jīng)懂了,卻還在蹙眉凝思。
顧若蘭道:“怎么?這計(jì)劃不好?”
宜宸笑笑,道:“當(dāng)然好。這么短的時間,你就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也算是女中諸葛了。只不過如此一來,豈不是把火引到我身上來了?”
顧若蘭想想也是,于是低了頭,邊想邊道:“那怎么辦好呢?”默思了一會兒,不得要領(lǐng),回過頭去,見宜宸正笑嘻嘻的望著她。
“你有主意啦?”顧若蘭問。
宜宸笑著搖搖頭,道:“沒有。”
顧若蘭道:“沒有笑什么?還不快想?!闭f罷,又低了頭沉思。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什么,又回頭去看宜宸,見他依舊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哦,你早有了主意了是不是?”
宜宸這才“哈哈”的笑出聲來。
顧若蘭嗔道:“你倒是有個正經(jīng)沒有?我走了?!?p> “別走別走?!币隋愤@才斂了笑,把自己想到的講給她聽:“咱們借個人一用……”
顧若蘭邊聽邊點(diǎn)頭,末了笑道:“還是你想的周密?!鞭D(zhuǎn)念一想,又道:“好啊,你又打趣我。我不信這主意是你才想的,午間在蓮花池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想到了是不是?還故意說沒辦法,叫我一下午費(fèi)心勞力的替你琢磨,還巴巴的跑了來跟你商量?!?p> 宜宸笑道:“這你可冤枉我了,確是才想到的?!?p> 顧若蘭癟嘴道:“我不信。你那么——”
“那么什么?”
她本來想說那么聰慧,話到嘴邊了,臉卻一紅,改口道:“沒有什么,我走了。”
宜宸忙道:“別急,還可以再等一等。就說是來找她的,也說的過去。”
顧若蘭道:“說的過去,卻又要費(fèi)一番唇舌,不如我回去的好。”說罷一笑,也不管宜宸愿與不愿,一徑去了。
顧若蘭回到前院,正遇見沉香領(lǐng)了怡妃的賞,要回去。顧若蘭笑著迎上去道:“沉香姐姐,我剛?cè)フ夷恪!?p> 沉香便同顧若蘭見禮:“顧姑娘安好?!?p> 顧若蘭故意拿眼睛四下里一望,找借口道:“沉香姐姐,司天監(jiān)讓我給怡妃娘娘繡一副蘭花圖,有只蝴蝶我怎么也繡不好,你來幫我看看?”
沉香會意,隨口客氣了兩句,便跟著顧若蘭向左一轉(zhuǎn),走進(jìn)一間無人的耳房中。
一進(jìn)門,顧若蘭便向沉香施禮道:“沉香姐姐,臣女進(jìn)宮時先去拜見了貴妃娘娘。原本一到永福宮就想去見姐姐的,不想被怡妃娘娘拖住了?!彼m未明言沉香為長禧宮作探一事,但“貴妃娘娘”四個字一出口,沉香便明白她說的是什么了。她當(dāng)著宜宸的面對沉香說話時,自稱為“我”,現(xiàn)在對沉香說話,又自稱“臣女”,沉香聽了,便更加篤定她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顧若蘭見沉香沒有否認(rèn),繼續(xù)道:“今日午間在蓮花池旁,臣女并非有意沖撞四殿下,而是臣女在假山后面無意間聽到兩個人在密談,一時聽住了,這才不小心驚擾了四殿下。”
沉香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略帶疑惑的看著顧若蘭。顧若蘭且不去理她信與不信,繼續(xù)一臉真摯的道:“說話的兩個人,一位是禮部尚書袁平袁大人,一位是跟在遼王殿下身邊伺候的男仆,叫什么林總管的?”
沉香道:“許是遼王府的總管,叫林川?!?p> 顧若蘭恍然大悟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哦,那就對上了。先是林總管說,袁大人,晉王晉封親王的典禮,你干的很賣力啊。袁大人說,林總管說哪里話,典禮的事,都是些花架子,表面文章,有周相盯著,下官總得做點(diǎn)事,以塞其耳目。今日在昭室殿面見皇上,下官特意說了一句,禮部參考了太子儀制,就是想讓皇上疑心晉王有不臣之心。不過,皇上對周家十分倚重,晉王母子正蒙盛寵,此事還得徐徐圖之啊。林總管聽了道,袁大人此話當(dāng)真?你是周相的表侄,老實(shí)說,能不能繼續(xù)信你,殿下還得在心里好好的掂量掂量。袁大人道,快別提什么表侄不表侄的話了,周黨勢大,像我這種遠(yuǎn)房親戚,一抓一大把,又兼晉王昏聵,遠(yuǎn)近不分,下官早就不想跟著他們干了。林總管可聽說了嗎?禮部一個叫顧哲譽(yù)的文書,就因?yàn)榻o晉王殿下獻(xiàn)了一幅畫,今日已被保舉進(jìn)了翰林院了。下官跟著他們風(fēng)里雨里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官位不升也就罷了,前幾日一言不合,周相就甩了下官一個大嘴巴子。他——沉香姐姐,后面的話太難聽,臣女學(xué)不出口。臣女聽他們提到家兄,忍不住想湊近一點(diǎn)再聽仔細(xì)些,不小心腳下一滑踩動了一塊鵝卵石,發(fā)出些響動。他二人有所警覺,林總管道,袁大人,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回去會仔細(xì)稟明殿下。宮里不安全,今日且散了吧,以后也不要再在這里碰面了。明日午時,請?jiān)笕说酵踅肿硐蓸堑难彭嵭≈c我碰面,殿下有何吩咐,到時候我再告知你。二人說完,就從假山后面移步出來了。我怕被他們瞧見,趕忙抽身而退,卻不想在蓮花池邊沖撞了四殿下。”
沉香聽完了顧若蘭的話,半晌沉默不語。她這些話虛虛實(shí)實(shí)的,真叫人難辨真?zhèn)?。說是假的吧?她說的有名有姓,連袁平在昭室殿里跟皇上說的話都復(fù)述的清清楚楚。說是真的呢?袁大人與周家的關(guān)系她是知道的,這個時候,他怎么會突然反水投奔遼王去了?
只聽顧若蘭又道:“臣女聽了這些話,難辨真?zhèn)?,也不敢冒然去回貴妃娘娘。還得請姐姐做個決斷?!?p> 沉香繼續(xù)思量,道聽途說,確實(shí)不該立即去回,于是問道:“他們說,明日午時還要碰面?”
顧若蘭答應(yīng)著:“是,就在醉仙樓?!?p> 沉香笑道:“我久居宮中,不曉得這醉仙樓是什么地方?”
顧若蘭忙道:“臣女倒是頗為熟悉,醉仙樓是王街上最豪華的酒樓,時常招待些達(dá)官顯貴。醉仙樓的后院,有一小片竹林,里面錯落有致的分布著有十幾個小廂房,叫做押韻小筑,因被綠竹環(huán)繞,最是幽靜的,專做密談之所。他們就約在那里。”
沉香道:“好,此事先不要聲張,明日我想辦法帶你出宮一趟,咱們?nèi)プ硐蓸翘铰犌宄嗽傧蛸F妃娘娘回話不遲?!?p> 顧若蘭故作驚訝的道:“姐姐帶我出宮?沒有合適的理由,恐怕出宮不易吧?”
沉香面色一紅,道:“你放心,我去想辦法?!?p> 顧若蘭便知她要從宜宸處入手,找理由出宮。瞧她面色緋紅的樣子,顧若蘭平白的心中一醋。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只道:“果然姐姐是不同的。好,我等姐姐的消息。”
沉香更覺得不好意思,對顧若蘭笑笑,道:“我出來的時候不短了,得回去了。”
顧若蘭知道宜宸此時也有事要辦,故意道:“這才多少功夫,姐姐就急著回去,就這么放心不下?既以刺繡為幌子,姐姐不去看看我的繡品哪能說的過去?走吧?!?p> 說著,拉起沉香的手就去看刺繡。沉香被她打趣的面紅耳赤,倒不好意思急著走了。
顧若蘭拉著沉香與小丫頭們說了半天的話,這才將她放走。所以等沉香回到宜宸的寢殿時,他已經(jīng)辦完事回來了。
宜宸去了良妃那里,他知道,遼王宜宥今日入宮,正在明粹宮看望自己的母妃。
宜宸與良妃、遼王見禮畢,還未落座,遼王宜宥就抱怨開了:“四弟,你聽說了嗎?昭室殿御前奏對,禮部居然堂而皇之的說,晉王的冊封典禮參考了太子儀制!太子儀制啊。你說說,他去大興算什么狗屁功勞?讀讀詔書,查訪查訪民情,如此而已。憑什么就能封親王?他舅舅周盛,狗屁軍情不懂,也敢在軍中壓制我。他媽的,我真咽不下這口冤枉氣。他也別得意的太早了,這大昱朝立長還是立賢,可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