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fēng)細(xì)雨款款來。淡青色的天也像被卷起來了微邊。
碎雨微落，斜斜劃過傘面，潤了鞋邊。
蘇清宴與顧庭季并肩行著，卻半晌無言。
而蘇清宴心中雖有些不解，但也未曾發(fā)問。
畢竟，被動之舉有時又何嘗不是主動之機呢？
“前邊那個茶肆瞧著倒是不錯，蘇小公子覺得如何？”
驀地，顧庭季開了口。
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
“甚好?！碧K清宴回道。
顧庭季聞言輕而緩地淡笑開來：“蘇小公子倒是學(xué)得一手……溜須拍馬的功夫?！?p> 只是觀其面容，卻瞧不出半點喜怒。
蘇清宴腳下步子一止，側(cè)過身子，不可置否一笑：“顧公子可知，對清宴而言，何為重，何為貴？”
顧庭季似是未曾料到少年會有此問，微一頓，繼而開口道：“何為？”
“活著?！鄙倌贻p舒了一口氣，語氣淡淡道。
但神色卻極其認(rèn)真。
顧庭季聞言一笑，搖了搖頭道：“可據(jù)顧某所知，你乃益陽蘇氏子弟，如今又隨大名赫赫的蕭王爺入京求學(xué)?！?p> “顧某不知，也不解，蘇小公子緣何如此？”
顧庭季唇畔輕勾，似染笑意，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少年。
但眸中卻無半絲笑意，只滿是探究之意地瞧著蘇清宴。
但蘇清宴卻未答此問，只轉(zhuǎn)而問道：“不知顧公子以為我是個怎樣的人？”
“讀書人?！?p> 顧庭季聞言也隨意揀了個不輕不重的回答。
少年搖頭，“公子錯了?！?p> “讀書求的是君子之道，君子之思，君子之德，君子之行。”
“可清宴，從來就不欲做什么君子?！?p> 少年落下淡笑。
“從地位本就不高的一房孤兒寡母，到后來的徹底失親的兄妹，在世族中過的會是什么日子?！?p> “我想，顧公子雖從未經(jīng)過，歷過，但以公子之才識，也是想得出來的?！?p> “清宴如今之境遇，也不過是忝得王爺賞識罷了?！?p> “說得難聽點，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便是清宴此時心中所求?！?p> “可無奈現(xiàn)如今，路只有一條，那便只好走好眼前這一條路再說?！?p> “畢竟，各人有各人該有的命與運?！?p> 說至此處，少年也無奈一笑。
“路不止一條，若你愿，自是天高地闊?！?p> 驀地，顧庭季不知怎的，便如對待小輩般，就這么寬慰出了口。
或許只是覺得，凡少年者，若是便如此淪為他人之刃了，未免太過可惜。
“公子竟也會寬慰人？”蘇清宴一愣，唇角噙笑道。
“不像？”顧庭季聞言有些好笑。
此時雨勢已徹底止住了，只余一陣又一陣春雨和著青泥的香氣，四散在了空中。
少年收了傘，順勢向方才的茶肆走去，“只是覺得，不會寬慰蘇某罷了。”
“何以見得？”顧庭季笑嘆道。
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對著顧庭季笑道：“如此見得?！?p> 顧庭季見狀一笑，隨即也入了茶肆，喚道：“老伯，兩碗茶?！?p> 蘇清宴見狀一愣，好整以暇地開口道：“我以為懷仁君是不會喊茶的。”
“我是儒生，也是俗人?！鳖櫷ゼ韭勓砸恍?。
顧庭季從老伯處接了茶，開口道“說說，你為何要管那案子。”
蘇清宴聞言微頓，斂了神色，狀若無異地反問道：“那蘇某又可否問問顧公子為何要作了那保？”
“我想，以顧公子的能力，便是推了那保，直接領(lǐng)著霽光出來，府衙之人想必也不會說些什么。”
為何？
自是知道那處有問題的。
只是他不曾想，那處在今生暴露地如此之快，竟足足提前了三年。
而且，眼前的少年，前世也從未出現(xiàn)過。
思及此，顧庭季眸色微深了些。
不過，隨即便展眉一笑道：“既如你說，我能如此神通，那便是作個保又如何？”
說罷，顧庭季又端起巴掌寬的茶碗，輕抿了一口茶肆特有的濃茶入喉。
茶肆的茶，一向為短工、旅人而備，便也無甚講究，提神即可。
茶葉粗雜，但茶味卻極濃。
倒也熟悉。
蘇清宴也端碗飲了一口入喉。
和一年前在別處喝過不知幾許的一樣。
“無論如何，我今日話已至此，蘇小公子是聰明人，想必該明白的也明白了?！?p> 顧庭季擱下茶碗，掏出一塊碎銀，置于桌上。
蘇清宴見狀笑得清淺，卻是一副略有些市井的作派，又捧了茶來喝，“明白明白，清宴明白的。”
瞧上去，竟比旁日對著自己耍賴賣乖的顧霽光還更要沒眼看些。
這少年究竟明不明白有些事是不能摻和的？
一時間，竟頗有幾分朽木難雕的無奈之感盤旋在顧庭季心中。
只見少年似是飲足了一般，才放下碗，稍微正經(jīng)了些，依舊是那副似是已練過了千遍萬遍的笑，道：“此路，是清宴自己選的。自然，也會走下去?！?p> “至于霽光，下無此例?！?p> 少年笑望而來，眸子似盛滿了諸多東西，但待一細(xì)看，卻是什么也不曾有。
風(fēng)起而至，似裹了一身風(fēng)塵而去。
“今日，謝過懷仁君的茶了?！?p> 少年起身輕揖道。
隨即，便領(lǐng)著那個隨從，闊步而去了
這少年。
顧庭季一時間竟也難用何言語來形容此人了。
算不得端，算不得正，卻也算不得惡，算不得邪。
許真如他所說，不過活著二字而已。
活著。
他顧庭季重活一世，不也只是為了活著二字么？為了顧家的活著。
居平遙
其實我寫純故事部分真的要快很多。但是……算啰嗦嗎(?_?)？對了，推薦大家去品品天真派西游記，那個金蟬子情節(jié)的改編添得真的很有意思！又推：歌《醒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