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籠,人紛還。
但在琴臺巷處,卻是好一番燈綴依樓繁,迎人笑映九枝前的景象。
明燈錯落如星綴,行歌盡吟若玉響。
但一踏入琴臺巷,膩甜的脂粉香便先一步入了鼻。
“你一個好好的姑……”一旁竹禹見蘇清宴當真要邁入這煙花柳巷之地,蹙眉道。
“小禹子,公子我可都十四了。今兒就來見識一回,怎得……你還要去告狀不成?”
少年將手中玉竹折扇“刷”地一展,肅著眉,淡呵道。
聲音雖不大,卻足夠蓋住竹禹欲繼續(xù)說出口的話。
竹禹見周圍已有些人聞言看了過來,只得作出一副恭謹忠仆的模樣,道:“小的不敢?!?p> “公子我今日雖是來長見識的,但也不會虧待了你去。”少年見狀,這才緩了面色略帶滿意地開了口。
也對身旁小廝作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
而此時的蘇清宴一身茶白色交領暗紋云錦袍,外套一件淺青瓷釉色直掇。腰間還佩了一塊碩大的方玉。
活脫脫一副有錢人家小公子的模樣。
自然,這身行頭還要多虧了蕭忱的大度。
也不知是這蕭忱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還是這蕭府當真太壕了的緣故。
蘇清宴自入府至今,一應用物無一不是上乘的。
而蕭忱甚至似是真把她當子侄了一樣,每月還有三十兩的月錢領。
但要知道的,起初,蕭忱大手一揮讓管家給她發(fā)的月錢可是五十兩。還配了一句,若是不夠,隨時去支便可。
雖說蕭家之爵位殊榮在大盛的確是無可比擬的,遂而皇帝除了賞珍寶,就是賞銀子。所以,這蕭府家底許是當真厚實。
但,銀子也不是這么個花法的。
若蘇清宴的心再大點,怕都是會覺得自己是來享福的了。
……
蘇清宴一路避嬌卻香而來,終于到了這聞名于盛京子弟的云夢閣前。
高聳入云,塵世之外,仿若浮夢。
就是這兒。
既然要來踩地皮,那自然也得選塊最好的才行。
一旁添香院門口的攬客女子見到蘇清宴欲往云夢閣而去,便嬌聲開了口,“小哥兒,可要來姐姐這兒坐坐?”
女子話剛落,便聽身旁一陣玉珠般的嬌笑聲傳來。
“紅枝,人家如此俊俏一小公子,如何瞧得上你?”一女子嬌笑道。
“你!”攬客女子聞言慍色道。
“我……我如何了?”另一女子嬌潑地笑出了聲。
隨即,二人便似是爭執(zhí)了起來。
但蘇清宴卻是未去關心了,只徑直向云夢閣邁了進去。
“這位小公子,可是第一次來?”一著短衫的龜公模樣的人笑迎了上來。
“嗯。你先給我找一間上好的廂房再說。只一點,要聽曲好的地兒。”
蘇清宴輕搖著折扇,對竹禹示意了一番。
竹禹見狀才不情不愿地從錢袋中摸出了一錠銀子來。
“剩下的,就賞你了?!碧K清宴將扇一收,利落地開口道。
“呦,那就多謝小公子了。”龜公微佝著背,燦笑著開了口。
隨即,便抬手向左側的樓梯指去,諂笑道:“您這邊請。”
蘇清宴很是矜貴地,微揚了下巴以作示意,便施然邁上了樓。
“蘇慕里一位——”領路龜公對著柜處朗聲道。
果然,這云夢閣銷金窟之名,倒真是實至名歸。
整個閣中,雖算不得人滿為患,但道一句人聲鼎沸也不算過。
樓下座滿為患,喧笑聲連連。
而樓上,雖看似幽靜,卻也是……
“柳郎,你可是許久都不曾來了呢……”緋色薄衫的女子倚在廊柱上,嬌嗔道。
唇啟猶含茉莉芳,和身款款膚似雪,隨即身旁男子便明眼可見地一酥。
但路過的蘇清宴三人卻是……絲毫不為所動。
龜公是見怪不怪了。蘇清宴則是一副人小未經(jīng)人事的模樣。
而竹禹,卻是一臉的……嫌惡。
“公子,就是此處了?!饼敼刃猩锨白吡藥撞剑銓χ粋鹊膸恳煌崎T,躬身道。
蘇清宴依舊是那副頗為矜貴的模樣,眉一揚,便邁了進去。
室內燭火搖晃,珠簾輕垂,雖有幾分曖昧迷離感,但卻并無膩人的脂粉香,反倒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這龜公給她尋的該是個雅間。
許是覺得她一看便是偷溜出來的公子哥,遂而怕被找上麻煩?
思及此,蘇清宴輕展開扇子笑了笑。
云夢閣之名,并無虛傳。
難怪偏這家生意最好。帶著腦子做生意,才可長久興隆。
“你,上壺茶,還有糕點瓜果來?!碧K清宴輕支著下頷,敲著梨木桌道。
“對了,再給……公子我叫個……嘴皮子利索的會說書的來?!?p> 正欲退去的龜公聞言一頓。
抬眼瞧去,少年眉眼彎彎,皎皎然如中秋之月。
看來果真是個家學較嚴的門庭養(yǎng)出的公子哥兒。
嘖,上這兒專門來聽書的,倒是頭一個。
龜公心下雖思忖著,但面上卻未顯,只利落應了一聲,“好嘞?!?p> 待龜公躬身退去后,早就忍不住了的竹禹才厲聲開了口,“這里的東西你也敢叫?”
蘇清宴聞言輕嘆一聲,才悠悠道:“不花錢,怎么買消息?”
“再者。我又不能真叫個姑娘,那不是只能叫些吃食了?”
說罷,少年眉眼彎彎地望向竹禹。
竹禹見狀微一癟嘴,只干巴巴道:“隨你。”
隨即,便也未再多言了。
驀地,一雙杏色繡鞋隨聲入了內,“聽云一說,今日來了個妙人公子。”
聲如珠落,倒是一把好嗓子。
蘇清宴抬眼望去,來人上著了一身櫻草色褙子,下著牙白色月華裙。
粉黛略施,娥眉輕掃。
眉眼雖不出色,甚至算得平庸,但勝在長得舒心。
這是當真給她尋來了一個會說書的……姑娘?
蘇清宴眉微挑,只笑著開口道:“許……不及姐姐?!?p> 來人聽罷一笑,卻是不曾接話。
只就著小廝替她搬來的桌椅做下,折扇利落一開,道:“那不知……小公子今日想聽哪一出?”
這般,倒真有一番說書人的模樣了。
“唔……就揀好玩兒有趣的說?!碧K清宴用手支著下頷,唇角一彎。
就是一副玩心未泯,不知人事的嬌公子模樣。
錦荼見狀一笑。
倒真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少年。
隨即,便將折扇一置,撫上醒木。
利落一拍。
戲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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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