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呼嘯,途徑蒼茫的西北大地,越過祁山,淌過驪河。
最終攜著一身風(fēng)塵來到了這座見證過數(shù)次王朝更迭的城池,大盛如今的都城——盛安。
當(dāng)晨霧徹底散盡,才現(xiàn)出了這冬日的盛京城最本真的面貌。
早市已開,街巷里來來往往地穿梭著各色人等。
有神色匆匆不知趕著什么事的。有笑意盈盈忙著置辦年貨的。
有向父母撒嬌嚷著要糖人的孩童。也有一臉幸福并肩行著,不時(shí)相視一笑的夫婦。
還有因薄雪融化而不慎腳滑,跌在地上,惹來伙伴們“落井下石”般哈哈大笑的倒霉孩子。
一派生氣盎然的景象。
似乎給這萬物俱寐的寂寒冬日平添了幾分暖意。
蕭忱施然行于其中,細(xì)細(xì)觀著這充斥了百態(tài)風(fēng)姿的盛京。
大盛啊……如今的大盛。
蕭忱輕呵出一口氣,唇畔帶笑。
先觀望著吧,再等等。
忽的,蕭忱的腳下步子一頓,側(cè)過身,停在了兩個小攤中間,不過卻杵得有些格格不入。
左邊的是個做糖人的,右邊的是個賣餛飩的。
“公子,這大冬天的,不如來碗熱氣騰騰的餛飩暖暖身子也好。”餛飩攤子的老板娘眼尖地先招呼著。
似是不喜被人這么生硬招呼的蕭忱眉峰微皺,不過還是頷首應(yīng)了聲,道:“也好。”
“好嘞,您快請棚下坐?!崩习迥镉行┎恢氲?zé)崆閼?yīng)聲道。
畢竟,她也就是習(xí)慣性地那么一招呼,待話一出口,才發(fā)覺似是唐突了這位玉人一般的公子。
不過她也沒想到,這公子還真就應(yīng)下了。
先別提錢不錢的,人家就是這么隨意地往自己這攤子上一坐,那整個攤子頓時(shí)都連帶著好看了不少。
“當(dāng)家的,再煮一碗?!崩习迥镞种ぷ訉@那邊的男子喊道。
“小碗,無忌?!笔挸勒Z調(diào)平淡。
“哎,剛才那碗,佐料都加?!崩习迥锎舐曆a(bǔ)充道。
隨即她又大大咧咧地對眼前的男子解釋道:“公子您放心,咱們這兒只論碗數(shù),不論大小。這每一碗都是一樣的量兒,要是覺得不夠,再添幾碗便是?!?p> 說罷,推了推桌上的一個粗窯做的小盅,道:“這是小店特制的醬料,您隨意?!?p> 比起老板娘的熱情洋溢,蕭忱雖算不得冷若冰霜,但也頗顯冷然。并無多話,只一點(diǎn)頭,道了聲:“嗯,有勞?!?p> 他雖并不厭惡這類街邊小攤,但的確對這種自來熟的熱情有些不喜。
她曾說,這是……怪癖。
思及此,蕭忱又是不自覺一笑。
這家餛飩做的極小,皮也極薄。很快,蕭忱的那碗餛飩便被端了上來。
“公子,您請慢用。”老板娘生怕驚擾到蕭忱,刻意放輕了聲道。
“有勞?!?p> 蕭忱此時(shí)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對著老板娘輕笑著微一點(diǎn)頭。
“沒事沒事?!崩习迥镞B忙受寵若驚地?cái)[了擺手。
天爺誒,這公子笑起來可真好看。
不過蕭忱倒是沒有再注意老板娘了。
他先輕輕地用小勺在碗中攪了攪,再用竹著挑起一個白嫩嫩的餛飩慢慢置于口中,細(xì)細(xì)咀嚼。
味道很好,但卻不是他記憶中的味道了。
遠(yuǎn)遠(yuǎn)望去,碗中飄出的熱氣有些遮住了蕭忱的面容,看不清神色。
……
“二叔,我同你講,今日我恰巧尋到了家味道極好的小店,你不是喜歡吃餛飩嗎?這家的味道真是一絕?!?p> 少女手舞足蹈,活靈活現(xiàn)地說道。
“不過是出去一趟罷了,也好,便遂了這丫頭的愿?!笔捬苊嫔蠠o可奈何一笑,心中卻如是想道。
等蕭寧領(lǐng)著蕭衍在橋邊一個不起眼的小攤前停下。
蕭衍才頓了頓,忍不住好笑道:“這就是你同我吹得天花亂墜的……小店?”
“哎呀,二叔……但是老伯家的餛飩味道真的是一絕?!弊灾硖澋纳倥畯?qiáng)忍著尷尬,觍著臉笑道。
“哎,我說你這年輕人,要嫌棄我這小攤就到別處去,莫礙著老頭子我做生意?!?p> 聽到叔侄倆對話的老翁哼哼兩聲,沒好氣道。
“撲哧……”緊接著就是少女毫不作偽的輕快笑聲。
畢竟,她好不容易看到自家二叔被嫌棄一回。
論人長短被人聽到,還被這么不給情面地指出來。
饒是平日里乖張隨性如蕭忱,也有點(diǎn)尷尬和歉意,遂便誠懇地抱拳行禮道:“是晚輩口出無狀,還望老先生不要放在心上?!?p> “行了,行了,別給我這老頭子整那些個虛頭巴腦的。要吃就挪過去,不吃就拉倒?!?p> 老頭明顯并未生氣,卻還是一副沒有好氣的樣子。
“多謝老伯大人有大量,大人……長命百歲?!鄙倥f到最后還俏皮地眨了眨眼,也幫著蕭衍道著歉。
“哧……哈哈哈,老頭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過大人長命百歲這個說法。小毛丫頭,凈胡扯?!?p> 老頭子聽到小丫頭的話,雖言語間似有埋怨,卻聽得出其心情倒是不錯。
“還吃嗎?”蕭衍早已在小攤處坐了下來。
“吃!怎么不吃!”少女干脆道,隨即又對著老伯笑道:“老伯,兩碗餛飩?!?p> “二叔,今日阿寧請你?!笔拰幋蛄藗€響指,笑得一臉燦爛。
聽及此,男子像是聽到了什么趣事一般,揶揄道:“那日……誰才從我這兒領(lǐng)走了月錢?”
少女的笑突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扯了別的話來講:“二叔,我同你說……”
少女絮絮叨叨了很多話,似乎是什么餡的餛飩最好吃,又似乎是要怎樣的方法煮餛飩才最好?
但如今的蕭衍早已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便是那日的余暉格外好看。
細(xì)細(xì)碎碎地落在小姑娘的臉上,襯得面容本就似春水梨花般的少女,更添靈動了。
所謂日晃百花色,風(fēng)動千林翠大抵就是如此模樣了。
而那顆未知其始就陷進(jìn)去了的心好像陷得更深了。
……
“結(jié)賬?!贝挸缆龡l斯理地吃完了,拿出隨身帶著的方帕輕軾了下嘴,才開口道。
但也不等老板娘過來,便把碎銀放在了桌上,起身走了出去。
但出去了的蕭忱突然又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賣糖人的小攤前,緩聲道:“給我來一個?!?p> 正百無聊賴的小商販,冷不丁地就看到這位一看就是勛貴人家的俊公子徑直來到了自己這兒。
“得嘞,不過……不知公子您想要個什么樣什的?”
賣糖人的再感慨眼前這人的好樣貌,好氣度,也還是得做生意不是?
“隨意。”
蕭忱似乎也沒想到會有此問,畢竟……自那年阿寧遇到喬稹后,自己……便不曾給她買過糖人了。
“行,那就給您來個金猴兒鬧春。”攤主不假思索地胸有成竹道。
商販?zhǔn)址`活熟練,須臾間,一副活靈活現(xiàn)的金猴鬧春糖人圖便被澆了出來。
但待蕭忱接過糖人,付了錢,行在街巷上,才覺不妥。
似乎,這糖人吃也不是,丟也不是。
“相公,背我,我有些累了?!敝宦犈赃叺囊粋€少婦帶著幾分嬌俏對其夫君嗔道。
“這……不妥。娘子,男子漢大丈夫……”只看那女子的相公臉色有些漲紅道。
聽及此,這女子便有些不復(fù)之前的嬌俏。
反而有些蠻橫道:“我不管,是你說,咱們要走路去看望你娘,這樣才可表誠心,非不要我乘馬車。我累了,你不背我,難道還要小翠或是后面的家丁背我嗎!”
還不等男子反駁,就聽女子又嚷道:“你看,人家那位公子如此風(fēng)姿氣度,拿個糖人都沒說什么?!?p> “人家那定是帶給家中孩子的。你別嚷……我,我背你就是了。”男子面色漲紅,有些理虧地囁嚅道。
孩子?自己永遠(yuǎn)都不會有的……
不過這一番話倒是提醒了蕭忱。孩子?自己府中如今不是有一個嗎?
想至此處,蕭忱的臉色倒是緩了緩。
那可是個有些無賴樣的孩子。
思及此,他不禁笑了笑。
……
蕭忱回府后,便徑直去了和正院中。
一則林望奚在他眼里不過還是個孩子,二則自己府中也無不妥嘴碎之人。
是已,他也沒什么好介懷的。
自昨夜至今晨落下的雪還未消去,冷溶溶地覆了滿樹枝椏。
雖這院子應(yīng)該只有蕭忱派去的葉笙同林望奚同住一院,但待進(jìn)來后,他才發(fā)覺也著實(shí)靜了些,竟一絲聲響都無。
房門緊閉,不在?或是小憩了?
蕭忱望著自己手里這拿了一路的糖人,終是壓下了疑惑,抬腳邁步向臺階走去。
行至門前,蕭忱抬手輕輕敲了敲,只聽里面?zhèn)鱽砹艘坏缼е鴰追智謇涞纳ひ?,“進(jìn)?!?p> 但蕭忱剛一推開門,便聽到房中人此時(shí)的語調(diào)一變,道:“姐姐下次,直接進(jìn)來便可。”
似乎方才那撲面而來的清冷感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因?yàn)槁牭贸?,此時(shí)的這句話在語氣上帶著些親切和暖意。
正欲開口間,蕭忱便看到那方端坐于軟榻上的小姑娘捧著書,笑意淺淺地向他望來。
一個驚。一個怔。
驚的是林望奚,蕭忱會拿著一個……貌似是帶給她的……糖人?
怔的卻是蕭忱。
似乎從前也有個這樣的小姑娘于時(shí)光長河里這般帶著笑,朝他看來。
山高水遠(yuǎn),路遙馬亡,披星撥霧,為求一面。
阿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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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平遙
《九萬字》沒有替身梗!沒有感情線!蕭寧不是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