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船上識湘君,杯酒醉此身
呂仙觀里沒有一點聲響,連燈也不曾亮著一個。
江玉霖不敢過于托大,沿著墻邊悄悄地走,摸到那座“仙人顯靈”的閣樓下面。抬頭看去,這閣樓高約五六丈,他想要進去看看,卻發(fā)現(xiàn)門窗都緊鎖著,并沒有路徑可以進去。
于是江玉霖放棄了這座閣樓,通過一座圓形的拱門穿到一處大殿下,大殿的門倒是開著,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大殿兩側(cè)是兩排廂房,正前方還有一座大殿。
江玉霖心道:“看這道觀跟尋常道觀似乎也沒什么兩樣,但總感覺有些蹊蹺,到底是哪里呢?”
他正準(zhǔn)備往大殿里再看看,可突然聽到大殿另一側(cè)的一根柱子下面?zhèn)鱽硪宦暱人?。這咳嗽的聲音雖然小,但在這靜夜里聽來,卻如同一個炸雷在江玉霖耳邊響起。他到底有些緊張,急忙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黑影蹲在柱子下面。
那黑影見江玉霖看向這邊,便向他招招手,隨即向大殿后面跑去。江玉霖趕忙跟著那人來到后院,那黑影已經(jīng)走到院墻下面,似乎在故意等他一般,看到他進了后院,同樣使出“壁虎游墻”的功夫攀上了院墻。江玉霖心里略一躊躇,便也跟著出了呂仙觀。
那黑影出了呂仙觀,便一路向西南方向跑去,江玉霖也腳下發(fā)力,在后面緊緊地跟著那個黑影。瞬息之間已經(jīng)奔出了二三里地,江玉霖額頭竟有些微微冒汗,心想道:“這人不知道什么來頭,輕功竟然這么好,我用盡了力也追不上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大半夜的引我從那呂仙觀出來。”
正出神間,前面那黑影猛地停了下來,江玉霖也不敢靠得太近,在離他數(shù)丈遠(yuǎn)的地方停了下來,又擔(dān)心前面會有埋伏或暗器,縮身在一棵大樹背后,這才看見前面是茫茫一片水面,原來已經(jīng)到了洞庭湖畔。這時月光又復(fù)照在地上,江玉霖借著月光,只覺得那站在水邊的人影有些熟悉。這時,那人開口說話道:“小友腳程倒是挺快。”
江玉霖聽這聲音,竟然是方才在岳陽城里酒肆見過的那個煮酒的老頭兒。但他想到自己無端喝了那老人三杯酒,竟沒有看出他身懷絕技,也不知道這人是敵是友,因此一時沒有答話。
那老人見他不說話,又笑道:“如此月色,何不出來共賞,卻要在樹后面躲躲藏藏?”
江玉霖知道那人已經(jīng)看出了他藏身的位置,便閃身出來,說道:“晚輩冒昧,竟沒有看出前輩功夫如此高強?!?p> 那老人又道:“哈哈,小老兒不過是腿腳利索些。若說到正宗的玄門功夫,可是未必及得上小兄弟你啊!”
江玉霖道:“哦?前輩認(rèn)識在下?”心里卻想到:“真是大意,大師兄派我來打探消息,我半點消息沒打聽到,自己的家底卻被人瞧了個一清二楚?!?p> 那老人說道:“非也,我只是認(rèn)識你這把劍罷了?!?p> 江玉霖心想:“原來問題出在這把劍上,看來下次再出門可要換一個劍鞘了。”拂云劍的劍鞘乃是用鯊魚皮制成,上面用朱砂寫著天尊降魔的咒文,雖然年紀(jì)古舊,朱砂都已經(jīng)褪色,但還是被人認(rèn)了出來。他接著說道:“這把劍乃是一位前輩所賜,您見多識廣,倒給瞧出來了。還不知前輩高姓大名?!?p> 那老人擺擺手,說道:“老朽這兒還有酒,小友若不嫌棄,過來共飲一杯如何?”
江玉霖心想:“既然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拂云劍,那么不管是恩是仇,我可都得替觀云前輩兜著了。反正已經(jīng)喝過了三杯,再喝多少還不是喝?”
于是他還把劍掛在腰上,走到了那老者旁邊,之見他身著黑色的夜行衣,一頭白發(fā)用一條黑色的緞帶扎住,滿面紅光,銀白色的胡須隨風(fēng)搖動,分明是一副武林大豪的架勢,哪還有方才那煮酒老頭的猥瑣樣子?那老者笑道:“哈哈,小友好膽識!稍等片刻,酒馬上就到?!?p> 江玉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葉扁舟自湖中飄蕩而來,船頭掛著一只燈籠,將清冷的湖水映得一片暖黃。
湖畔潮聲欸乃,小船眨眼間便靠上了湖岸,江玉霖看到撐船的竟然是先前在巷口撞到他的那個婦人,這婦人看著三十歲上下,全然不施脂粉,眉目間卻有一種別樣的氣質(zhì)。老者一躍跳上了船頭,小船只微微一晃,便又穩(wěn)住了船身。江玉霖見這老者輕功了得,也有意賣弄,跟著躍上了船頭,小船也只微微一晃,幅度卻比那老者躍上來的時候小一些。
那老人笑道:“哈哈,不愧是那老牛鼻子的弟子,這手輕功可真漂亮!”
江玉霖聽得這老者出言褒獎,似乎并無惡意,躬身施禮道:“晚輩江玉霖,見過前輩?!?p> 那老人突然變了臉色,問道:“你姓江么?是哪個江?”
江玉霖道:“即是江水之江,前輩有何指教?”
那老人打量了江玉霖幾眼,又點點頭說道:“對了,對了,不過這倒是件怪事情。”
江玉霖聽得有些納悶,便問道:“前輩說什么事情?”
那老人尷尬地笑了兩聲,說道:“哈哈,沒什么,你是觀云那老牛鼻子的弟子么?怎地你不是道士?”
江玉霖道:“晚輩本是鄱陽大俠云見龍的弟子,曾隨觀云前輩學(xué)藝,尚沒有正式拜入黃山門下。”
那老人點點頭道:“難怪,難怪,看來你定然不是了。”
江玉霖又問道:“前輩說不是什么?”
老人搖搖頭說道:“哈哈,沒什么,沒什么,咱們喝酒罷!”
江玉霖跟著老人鉆進船艙,只見艙里杯盤桌椅一應(yīng)俱全,桌上擺著一壺酒,還有熏雞、魚干、臘肉等幾碟下酒菜。老人笑道:“倉促之間,也沒什么下酒的東西,只能將就一下了”,說著給江玉霖倒了一杯酒,說道:“快坐呀,先說好這次我請你喝酒,可不許再掏錢出來?!?p> 江玉霖羞赧一笑,說道:“還不知道前輩的名諱?!?p> 老人笑道:“你先喝一杯,我便告訴你。”
江玉霖也沒有客氣,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那老人用手指蘸著酒在桌上邊寫邊說道:“某家姓黃,單名一個‘鳴’字,近來還多了一個別號,叫做‘湘君’?!?p> 江玉霖驚道:“黃鳴前輩?你是黃鳴,那你,你怎么又是‘湘君’?”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急忙準(zhǔn)備要下船去,可剛站起身來,只覺得渾身酸軟,腦袋發(fā)暈,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