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上華麗的織物變回原樣,不過是藤蔓交織的綠色,堪堪覆蓋住下面的泥土。
古人說狐擅幻術(shù),誠不欺我。
八尾抬起折扇,在他眼前打開,遮住視線,再合上時眼前已經(jīng)換了場景。這似乎是一棟廢棄房屋。
房屋很簡陋,但生活設(shè)施非常齊全,水電都有,還有一張舒適的單人床。
這種房屋一般是農(nóng)民建在田地邊,用于午休和夏夜住宿的場所,后來一般會因?yàn)槿疫M(jìn)城,或者機(jī)械化農(nóng)耕放棄。
但這戶人家居然在放棄房子后,還布置好一切,想必是很善良的一家人,為了給需要的人一個方便。
“呵呵……”八尾看出他的想法,輕笑一聲,“本地人大多都是這樣,不過房子不是留給人住的,而是專門留給我們。”
“往來的山中精怪偶爾也需要一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得了他們方便,走后也會留下一些好東西作為回報。”
趙一夜默然,這座城市和其他的城市很不一樣,他們對傳說的敬仰程度遠(yuǎn)超其他人。
當(dāng)然,這也有可能是因?yàn)榘嘴F真的會吃人。
八尾坐在床邊,左手伸出,在空中輕輕一勾,那張沉重的木質(zhì)椅子就自己移動到趙一夜跟前。
趙一夜坐下,心中的忐忑反而在此刻完全消失。
“敢問大仙如何稱呼?”
“梅子?!边@個回答成功讓趙一夜頓住。一只八尾狐貍,快成仙的存在,居然有這么一個接地氣的名字……
問了和沒問一樣,這種名字,怎么加敬語都差不多。
“你叫我梅子就好了?!彼芸旒由线@句緩解尷尬的話。直呼大佬姓名確實(shí)是很少見的,一般像這種不是都應(yīng)該有個稱號什么的……
或許狐貍不講究這個,趙一夜暗暗安慰自己。
梅子搖了搖頭,道:“你比我要強(qiáng),總有一天你會意識到的?,F(xiàn)在先不說這個,我給你解答一下疑惑?!?p> “你一定很奇怪,這片白霧為什么這么可怕……”
梅子應(yīng)該活了很長時間,從他講的這個故事里聽得出來,他比這片白霧還要早。
最開始的桑榆,只是一個小村莊,而且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小村莊。但有一天,這個小村莊出了一件大事。
有一個曾經(jīng)的村民回來了,引起了全村的轟動。這個人是他們在兩個月前剛埋到地里去的楊二毛。
死人可以復(fù)生,別說在當(dāng)時,就是放到現(xiàn)在,這也是一件奇事。
桑榆的村民沸騰了,各種版本的傳說紛紛出現(xiàn),有關(guān)楊二毛是妖怪的說法最為盛行。
有人主張直接燒死這個妖怪,但楊二毛的母親見到自己兒子死而復(fù)生,怎么會愿意他再死一次,拼了老命都要攔下他們。
這中間,唯有一個人和他們的想法都不一樣,這個人就是桑榆唯一的地主。
眼見事態(tài)愈演愈烈,地主始終不站出來表明立場,眾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在那個時候,地主是全村最有話語權(quán)的人。
這位年邁的地主是沒有站出來,因?yàn)樗低底屓税褩疃堖M(jìn)了家里,想和他做個交易。
地主的兒子在三年前得了天花死掉,一直是他心里過不去的坎,眼見著楊二毛這個死人復(fù)活,他自然是想起了兒子。
只要兒子能活過來,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憑他現(xiàn)在的年紀(jì),就是納再多的妾,也是無濟(jì)于事,所以他清楚這是唯一的機(jī)會。
楊二毛回到村子里這些天,表現(xiàn)得一直和正常人沒兩樣,唯獨(dú)對自己復(fù)活這件事堅決閉口不言。
奈何地主鐵了心要問出來,威逼利誘層出不窮,想到自己年邁的老母親,他終于是松了口。
原來?xiàng)疃怯龅搅松裣刹艔?fù)活的!過程細(xì)節(jié),他記不太清楚,唯獨(dú)能記得神仙的手段非常厲害。
出掌一拍,便把他拍回了身體里。
這一場敘述下來,地主激動地當(dāng)場差點(diǎn)上不來氣,他要去找神仙,求他復(fù)活自己的兒子!
楊二毛這個人,村里出了名的大孝子,非常老實(shí),地主一點(diǎn)都不懷疑他這番話的真實(shí)性,立馬就組織人準(zhǔn)備出發(fā)。
唯有楊二毛一路流淚嘆氣,趁著夜色回到了家中。
他那年邁的母親是個出名的善良人,見他這副模樣,趕忙詢問到底出了什么事。
楊二毛哭著跪下,這才說出真相,救他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個面目兇惡的妖怪!
妖怪把他重新救活,讓他回村子里騙更多的人去,這樣就可以補(bǔ)充它的力量。他說了,他只不過是受傷,不會吃太多人。
但楊二毛天性善良,裝起膽子直接拒絕了。
預(yù)想之中的痛楚沒有到來,那妖怪只是嘆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說那就算了。
他楊二毛真是第一次見這么隨和的妖怪,當(dāng)時還有些感動,覺得妖怪可能本性并不壞,只是現(xiàn)在想來……
妖怪說:你不為我辦事,那我也只能讓你活一個月,我知道你有老母親放不下,便準(zhǔn)你回家里去侍奉,記著自己的死期就是了。
他這么容易就放楊二毛回家,楊二毛現(xiàn)在終于是明白了原因。
根本不用他特意尋找,一定會有人自己找去它的地盤,到底是送命,妖怪不過是順?biāo)浦?,賣個假惺惺的樣子。
聽了兒子這番話,母親潸然淚下,已然知道他的難處。
他不說,地主就不會放過他們一家人,楊二毛只能活一個月,但她的日子從此就會墜入地獄。
二人抱在一起,痛哭起來,婦人感慨自己一生從不作惡,而今卻是害了人命……
地主救子心切,第二天清早就急吼吼拉著一票人上山去找神仙,沒和村子里其他人提過一句。
分明是害怕別人得知這個秘密,和他一起去搶了機(jī)緣。
這一去,所有人自然進(jìn)了陷阱,最后只逃回來他一個,氣得七竅生煙,帶了幾個家丁,就往楊家去。
誰知到了楊家,門一開,楊二毛死期已到,自己換上壽衣,在床上躺著。他的母親也穿了壽衣,吊在房梁上,斷氣已有好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