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之中,女妖和一男子相對而立,女妖衣物被血染紅,臉色蒼白,全憑一口氣支撐身體。
對面男子身上白衣一塵不染,看她的眼神中盡是悲哀。、
“何必呢……一開始犯錯的人就是你,我只不過是更正你的錯誤罷了……”男子神色更顯悲傷。
“呵呵,”女妖心中只剩滔天恨意,“這個世界是錯的!你也是錯的!”
人群四散奔逃,太陽逐漸淡去,只剩下血紅色的月光,群鬼出行,這個世界徹底崩潰了……
血月在空中炸開,變成一朵妖冶而美麗的花,天空上多出破碎的痕跡。
趙一夜很茫然,從血月炸開的那一刻起,他的腦海就只剩下空白,有什么東西壓在最深處,卻沖不出束縛。
白衣男子輕飄飄丟出一句話,“重啟吧?!?p> ……
趙一夜睜眼時,已經(jīng)日上三竿,整座道觀里就他一個閑人,不用去早課,不用去背書,也不用干活。
起床收好枕頭邊的那一沓白紙,這可是昨天剛從書上“偷”下來的,是他的全部存貨。
按照這個厚度,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裝訂成冊。然后他要去收集天下奇聞異事,寫一本自己的書。
摸到那些紙的時候,他微微頓了一下,眼前好像閃過什么奇怪的東西……應該是剛睡起來,腦子有點蒙。
外面風和日麗,是出游的好天氣。
老道長不讓他入籍,考來的道士證根本沒用,現(xiàn)在只能想著下山另尋出路。
好歹有個學歷,普通工作能做的了,不至于餓死在街頭。
跟著師兄弟們一起去吃飯,趙一夜心情非常好,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看到這些人就覺得開心。
一路上打打鬧鬧,沒人注意到身后的大殿中,老道長正站在窗前看著這一幕,神色滿是悲切。
他回頭看了看三清相,慢慢在石臺上坐下,從懷里掏出一張白紙。
這張白紙邊角泛黃,大小和書本差不多,老道長拿著卻覺得重達千斤。
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戲,但有時候,戲演著演著,演了一輩子,也就和真的沒什么區(qū)別了……
他下定決心,站起身向神像恭敬拜下。這次,他想要一個不一樣的結果。
只見他將白紙向空中一拋,掏出筆來,在上面畫了幅很抽象的簡筆畫,是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正盯著一口井看。
他不善于畫畫,畫出的東西也就勉強能認出個大概。
那白紙在空中轉了一圈,變成一只紙鶴,從窗里飄了出去。
這是最后一張紙了……老道長的心緒在此刻反而平靜下來,他整理好衣袍,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推門便看到一個白衣男子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看。
道長笑了笑,沒說話,衣角燃起火焰,被燒過的地方竟像紙一樣,變成黑色灰燼。
最后只剩下一堆灰,房門吹進來的風很快就把它吹的無影無蹤。
白衣男子冷淡地看著這一幕,“這種東西竟然也會有感情?真是麻煩……”
……
趙一夜,一個奇怪的孩子。這是他從小到大所有老師的一致評價。
不參加集體活動,不上體育課,性格孤僻,沉默寡言……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性格方面有缺陷的學生。老師偶爾會給予特殊關照。
從小學到高中,他一直坐在教室的垃圾桶旁邊,沒有同桌,不寫作業(yè)。
據(jù)他的父親說,這孩子有讀寫障礙,怎么都學不會寫字,一握筆就手抖,兩三歲的時候,只要看到紙都會大哭。
好在智力沒問題,平時考試能免則免,盡量口頭詢問,免不了的,老師會找個人幫著寫。
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三,學業(yè)繁重,老師抽不出時間管他,就放任他自由自在。
那孩子的父親可是本地有名的商人,得罪不起,人家愿意養(yǎng)著這個孩子,別人也不敢輕易欺負,最多在背后嘲笑幾聲,還怕他聽到了回去告狀。
趙一夜本人呢,大部分時間腦子都是空白,根本不去理會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人生是沒有意義的。
這不是抑郁癥,而是從他懂事開始,就有的第一個想法。
思維經(jīng)常會卡殼,他的邏輯能力還不如六七歲小孩。很多問題想了也不明白,干脆就不去想。
他有很多奇怪的想法,比如“這個世界其實就是個大牢籠。”“怎么樣都沒關系,死了也沒關系。”“死亡不過是重新開始。”等等。
所以他經(jīng)常發(fā)呆,什么都不想,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死掉。
今天外面下大雨,高三學生提前三十分鐘放學,可以給家長打電話讓他們來接。
趙一夜呆呆地望著窗外,狂風驟雨中,樹尖在空中甩來甩去,怎么都甩不掉上面的水。
空中好像有什么東西,他瞇起眼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只紙鶴,不知道哪個女生折的,在這種天氣里,紙一定會被打濕。
紙鶴沖著他飛過來,撞到玻璃窗,被粘在上面不得動彈。
他頂著風開窗把它取進來,教室里已經(jīng)沒幾個人了,大部分學生被接走,還有一些在樓下等人來。
濕成這樣,根本打不開,里面的墨跡都糊成一團,趙一夜有些失望,本來以為能看到一封情書之類的。
小心翼翼地拆開,那幅簡筆畫讓他差點笑出聲,當真是靈魂畫手,比自己還夸張。
笑了一聲,卻怎么都笑不出第二聲,悲傷的情緒涌上來,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口,呼吸有些困難。
斜對面的女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趕緊收拾東西離開了。
這家伙總是奇奇怪怪的,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好。
外面風雨驟停,除了地面上的水漬,什么都不剩。
遠處的小山上,一位老婆婆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一條黑色的蛇趕忙上來,眼神中很是擔憂。
蛇沒有手,不能去扶她,只能盯著她看。老婆婆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最后一次了……紙沒了,他也沒了,”她摸了摸黑蛇,“那孩子的精神已經(jīng)承受不住了,再重啟的話……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p> 她苦笑著撐起來,坐在旁邊的長椅上,對著黑蛇問道:“你說,活著到底是什么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