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父親,是一個小時以后。
此前,陳瀾他一個人站在病房外糾結(jié)了很久。
等下他想好怎么做,懷著忐忑的心推開門時,剛巧陳父就站在門把手旁邊,準備推開門出來。
兩眼相對,分外尷尬。
陳父的眼睛灰蒙蒙的,就如天氣一般猜不透。
“你怎么來了?”
陳父看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兒子一點也不意外,很是淡定地開口,語氣里竟帶了一絲責怪。
“你住院了?!?p> “從小到大你還不知道?”陳父瞪著雙方,說到情急之外頓了一下,特意看了下門外有沒有“可疑”人員出現(xiàn),想了一下,他特別將用詞斟酌了一番,才道?!澳銒尵拖矚g夸大其詞!”
陳父折回去,將病床上的一角疊了起來,然后坐了上去。
“嗯!”
陳瀾點點頭,拉開旁邊的木椅子,坐了上去,對于陳父所說的話繼而沉默。
他知道,母親雖然平時是愛夸大其詞了些,但是更多的還是對他們的愛,讓她失去了理智。
更何況,她不會拿自己丈夫的任何事去開玩笑。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玩一天再走吧!”陳父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讓兒子休息一晚再走。
畢竟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好!”
看到陳瀾答應留一晚之后,陳父暗自松了一口氣,他真怕自己的破脾氣把兒子刺走。
隨即,他又想到了自家租的那個50平的房子,頓時又覺得留下兒子的做法不是很正確。
現(xiàn)在,他又有一種想趕走兒子的沖動。奈何自己親自說的話不好改口,否則就是在孩子面前打臉。
“……”
一時間,病房里就又安靜了下來。
直到陳母推開門進來,看著屋里氣氛奇怪的自家兩爺們,有些欣喜若狂。
她很開心地摸著陳父的手臂,繞著他轉(zhuǎn)了個圈。
“老陳,你醒了啊!”
不難看得出來因為陳父的醒來,陳母非常的高興。
“嗯?!标惛傅哪槖炝撕瞄L的黑線,任由陳母仔細檢查,對于她的行為是無奈又心疼的。
在孩子面前這樣,他的臉還要不要了!
后來他覺得這樣的回答不妥,怕傷了陳母的心,又加了一句。
“我醒了!”
好在,陳瀾對此早就習慣了。
對于陳母來說,沒生陳瀾之前,陳父就是她的全部。生了陳瀾之后,這才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兒子的身上。
值得一說的是,陳母當年不顧家里的安排,拒絕了富家子弟的追求,毅然與沒那么優(yōu)秀的陳父交往,最終如愿嫁給了愛情。
“陳瀾”這一名便取于陳母名字中的“瀾”字,寓意陳父愛陳母。
不過作為當事人的陳母,可從來不知道這名字的緣由,只以為是陳瀾父親胡亂取的。
“醫(yī)生說,爸沒事!”
陳瀾忍不住在旁邊提了一嘴,便遭到來自雙方深沉的凝視。
他有一種自己好像多余了的感覺。
“今天橙橙在E市過夜吧!”陳母看到站在旁邊長得極快的兒子,有想到了關于今天住宿的問題。
隨即露出了和陳父一樣的思慮,不過她的眉頭表現(xiàn)的更明顯一些,讓陳瀾一眼就能看出有什么難處。
陳父極有深意地看了陳母一眼,沒有說話。
陳瀾心想:看來,這其中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當天晚上,陳父與陳母有想過讓陳瀾去外面住酒店,不過被他回絕了。
當?shù)搅顺鲎馕?,陳瀾這才發(fā)現(xiàn),這哪里是可以住宿的地方!
那里又是一個一房一廳,非常的簡陋,就廚房和衛(wèi)生間簡單地弄了一下,通了水電,其余的全是毛坯狀。【注解:毛坯,即為沒有裝修的房子?!?p> 那里是一樓,因為占地面積不大的緣故,陽光根本無法從窗戶照進去。所以,里面有些潮濕。
陳瀾嚴重懷疑,這是由車庫改裝的一房。
“這租的多少錢?”
陳父跟陳母對視了一眼,各自眨了眨眼。
于是兩道聲音交織在一起,各不一致。
“1000!”“500!”
隨后兩人又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又重新報了一下數(shù)字。
“1000!”“500!”
“到底多少?”陳瀾盯著他倆,表情很是凝重。
“1000!”
陳父這次先一步回答。
“媽,你說租金是多少?”陳瀾很嚴肅地盯著陳母,全程不放過她的任何表情。
“橙橙,你爸剛剛不是說了是1000嘛!我這記性它也不好,老是忘記。
你也知道的呀,E市消費水平高,這房子的租金它也高呀?!标惸赶褡鲥e事的孩子,壓根不敢看著陳瀾的眼睛,試圖將話題轉(zhuǎn)移過去。
E市消費水平高,隨隨便便租個一房就要1500-1600了,他們在這上面舍不得花錢,再說了兒子考上了大學,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
在這寸金寸土的地方,花上這么一筆錢實在是太浪費了,加上從A市到E市來回奔波的路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他倆最后決定沒必要住那么好的房子,于是找到了離公司有一段距離的這個地方,每天坐公交上班,租金也便宜,就是裝修差了些,不過好在能住人。
“媽,你告訴我,到底租的多少錢?”陳瀾拉住陳母的衣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讓她嚇了好大一跳。
而陳母在沒有丈夫的允許下,不敢貿(mào)然開口,怕傷了陳父的心,也怕傷了陳瀾的心。
遂,選擇了不說話。
陳父看著眼前已經(jīng)長大有了思考能力的兒子,好像現(xiàn)在從開始認識他,沉默了良久才道。
“小瀾,你別為難你媽了。”
他閉了眼睛,繼續(xù)說道。
“這房子是我租的,當時確實是租的500/月。”
“那意思就是300塊租的這房子咯!”陳瀾的眉毛微皺,口氣里多了幾分暴躁。
他深知父母對他的愛,也深知他們在用錢這方面非常的苛刻。但沒有想到,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租一個常年沒有陽光的屋子,且里面一點裝修也沒有,同等于毛坯。
如果不是他親眼看到,他都不敢相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條件那么艱苦的房子。
對于陳父所說的話,他不是很相信,于是在原基礎上少了200塊。
沒想到的是陳父聽到陳瀾的話,并沒有回答。
而不回答在陳瀾眼里等同于默認。
在那一刻,他整顆心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