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正奇確實(shí)是沖動莽撞不假,但就憑他能多年逃避官府緝拿,就說明這個惡徒警惕心不低。
饒是如此,黃正奇在段九手一躍而起的時候才恍然大悟。段九手這一劍既快又狠,黃正奇已是避無可避。驚慌失措中面前想要架起鋼刀抵擋,剛抬起手臂,段九手的墨劍已經(jīng)乘風(fēng)而來。
“噗?!?p> 墨劍在黃正奇的大膀上開了花,這柄長劍原本就是削鐵如泥的寶物,斜劈在黃正奇身上仿佛一把燒紅的刀子切開薄冰一樣簡單。就那一瞬間,一條粗壯的胳膊隨劍鋒飛起,滾落在地上,和黃正奇再沒有一絲聯(lián)系。
段九手偷襲的那招拔刀式,除了力量差些,已經(jīng)算是特別致命的一擊了。對初次與人對敵的段九手來說,應(yīng)該是相當(dāng)?shù)钠?。?dāng)然如果是譚付遠(yuǎn)出的那一劍,黃正奇的胳膊和脖頸大概都會一并劃開吧。
“臭小子,我一定活剝了你,把你的肉皮掛在門樓上!”黃正奇滿臉的大汗,就像肩膀上的血一樣不停地流。臉色煞白好似紙?jiān)甑牟疱a紙一樣,毫無血色。
段九手轉(zhuǎn)過身,笠帽遮蓋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黃正奇,你罪惡滔天,人神共憤,事到如今依然不見絲毫悔過。既然王法收拾不了你,今天我就代天而行?!倍尉攀值穆曇衾锫牪怀鲆稽c(diǎn)感情,宛如地府的冷面判官,無喜無悲。
“哈哈哈哈,老子宰了你!”黃正奇癲狂起來,撕下身上的衣布胡亂地纏在一小截肩膀上。一腳踩在自己掉在地上的右臂,用左手掰開緊握鋼刀的右手,想要拾起兇器。
段九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江湖大俠,非要等黃正奇拿起刀劍來和自己堂堂正正比試。他看見黃正奇伸手去捉刀柄,二話不說就拔劍而去。
亮劍式!
墨劍如同黑蛟出海,一往無前,直插黃正奇的心窩。這一手直刺氣勢駭人,顫動的劍刃發(fā)出“嗡嗡”的蜂鳴聲,好像一條惡蛟嘶吼,近在眼前的錯覺。
黃正奇摸爬滾打多年,雖然此刻正在低頭拾刀,卻仿佛腦后長眼,向前就地一滾,堪堪躲過。段九手嗤笑一聲,刺劍改為橫砍,志在削掉黃正奇的腦袋。
“噗。”劍刃劃開皮肉,段九手卻面色慘然。
原來黃正奇向前一滾后,竟然從身邊撈起被段九手收殮好的柱子尸身。段九手橫砍的那一劍削在了被黃正奇拿來當(dāng)做盾牌的柱子胸口上。讓原本殘缺不全的遺體,更加破敗不堪。
趁著段九手一陣恍惚,黃正奇從地上摸起亮面鋼刀,直接朝著段九手的面門豎劈過來。
“去死!哈哈哈哈”黃正奇瘋笑,這記左手刀的力量竟然出奇的大。
黃正奇能在通州搞出這么多天理不容的大案,確實(shí)比尋常馬賊強(qiáng)了不少,其中一樣就是左手用刀。嚴(yán)格來說,黃正奇慣用的其實(shí)是雙手刀鴛鴦刀。早些年,黃正奇還是個屠戶的時候,雙手拿著菜刀剁肉餡兒,能連骨帶肉一起剁成肉沫兒。左手的力道比之右手差不太多。
段九手暗道不好,刀風(fēng)已經(jīng)呼嘯而來,這一刀下來萬事休矣。
就當(dāng)黃正奇以為得手竊喜,卻發(fā)現(xiàn)段九手的身體像是羽毛一樣,貼著刀面兒飄走了。
“納命來!”黃正奇怒吼,一刀不成又出一刀,直取胸口要害。
然而段九手故技重施,依舊輕巧的避開。
黃正奇忍著劇痛又朝段九手砍了約莫一十七刀,刀刀不見紅,桌椅板凳倒是被他砸翻砍爛不少。自己的右臂血流如注,滲過剛才綁在上面的衣布,滴答滴答地流得到處都是。
不得不說這個段九手可能確實(shí)是天縱奇才,譚付遠(yuǎn)教給他的“翻云躍”連一日都不到,這會兒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竟然駕輕就熟。
長時間的劇烈活動讓黃正奇心里焦躁,氣血翻滾。又一刀落空后,黃正奇兩眼發(fā)黑向后退了幾步,靠在一根房柱上氣喘吁吁。
邊上正好是開膛破肚的歪嘴伙計(jì),睜著早就失去光澤的大眼,盯著黃正奇看,好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向黃正奇索命一樣。
“廢物!你看什么看!”黃正奇哇哇大叫,一腳把歪嘴伙計(jì)踹開。
他環(huán)目四顧才發(fā)現(xiàn)不光是歪嘴伙計(jì),整個客棧所有的遇害者都在望著他,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他看,像是在迎接新的伙伴。
黃正奇臉上已經(jīng)沒有一點(diǎn)亮色,汗水汩汩不停冒出,模糊了他的視線,蝕得他眼睛疼。
“老子居然會死?!”黃正奇難以置信地癱坐在地上。他的手腳開始發(fā)涼麻木,耳朵只能聽見嗡嗡的響聲。
“老子。。。。居然會死!”黃正奇用頭磕撞著房柱,想讓自己清醒一下,卻毫無作用。
“老子。。。。居然會。。。?!?p> 段九手佇立在黃正奇面前,緩緩地摘下笠帽。一雙翡翠一樣的碧眼,散發(fā)出冰冷的綠光。
“黃正奇,你早該死了。只可惜報(bào)應(yīng)太晚。”
“呵呵呵,也許。。。。沒錯。。。。沒。。。?!秉S正奇慢慢地垂下眼皮。
段九手搖了搖頭,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終于死了。
再兇悍的歹徒,也免不了塵歸塵土歸土,段九手心道。
可正當(dāng)段九手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心臟突兀地開始劇烈跳動。
這是殺氣?!
“狗崽子陪老子上路吧!”
剎那間,已經(jīng)“死去”的黃正奇突然一躍而起,雙眼布滿密密的血絲。那柄鋼刀在燈火的照耀下,仿佛帶有業(yè)火,直愣愣地劈來。
“噗!”黃正奇狀若瘋魔地沖過來,一柄墨色長劍卻貫穿黃正奇的小腹,透體而過。
軟綿綿地趴在段九手肩頭。
“你。。。。到底是什么人。。。?!秉S正奇張目欲裂。
良久。
“呵呵呵,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段九手,祿雙全要找的段九手?!?p> “你。。。?!?p> 段九手把黃正奇推開,長劍也隨之抽出。墨色的劍刃上油膩膩的鍍了一層血污,黃正奇躺在地板上,滿臉的不甘。
“我。。。。殺人了?!倍尉攀执舸舻卣驹谠兀粗珓ι系难阂稽c(diǎn)一滴地落在地板上。雙手不停地顫抖著,有些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段九手見過形形色色的死人,但。。。。
這是段九手第一次殺人。
不知過了多久,段九手長長地出了一口后,感覺平靜不少。環(huán)顧四周,這個昔日的藏身之所已經(jīng)滿目瘡痍。
客棧的張老板、歪嘴的伙計(jì)、吹牛的柱子、從未見面的廚子大哥。。。。
永遠(yuǎn)的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