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閣是夕音的宮殿。
當(dāng)易沉羽諾想找到比他先一步回到音妖族都城夕音時,想都沒想的就來了這里。
當(dāng)他走到了凌音閣后面的湖邊,看到那個湖心大石處的人影時,目光里全是復(fù)雜卻難掩溫柔。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可見,湖中倒映的凝脂芊窕的手漸及湖面,那個波光中的美人兒逆著風(fēng)吹的方向信手一撥,微蕩的水珠自她手指間劃出一泓優(yōu)美的弧度又紛紛落回它們的來處。
霎時,清零的水紋如同被擾亂的寧靜,仍有水滴墜落的指撫過火色的狐皮靴子,裹在其內(nèi)的一雙冰玉熔鑄的足隨著狐皮的褪卻逐漸外露,自腳尖起一寸寸浸沒在湖中。
美人兒腳踝處刺的那只折了翅的碟,被水波蕩的似在翩然而舞,絕世的舞姿散著凌天渺塵的味道。
易沉夕音泡在水中,所有黑發(fā)絲綢般的漂浮在水面上,她則是閉上眼,安靜的在聽風(fēng)吹花落的聲音。
易沉夕音最喜歡這樣在萬物睡去的深夜獨自浸在湖中靜憩。
因為只有每當(dāng)此時,被這清靈的水紋包裹其內(nèi)之時,她才會癡覺自己滿手異常妖艷的血霧不再那么刺眼,更暫時忘了她叫易沉夕音。
上一世,她是個不知父母為何物的孤兒,她只是黑手黨培養(yǎng)的殺人機器,而此生呢,她是魔界音妖族最妖魅的大靈女,戰(zhàn)場上最狠辣的女將軍,雖父母健在,但仍然不懂“家”這個字的含義,依然擺脫不了滿手染血的殺伐命運。
要說活了兩輩子的夕音感觸有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她這輩子是個真正的妖精,一個蝴蝶精,她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靈魂飄進了《山海經(jīng)》里。
突然易沉夕音敏銳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靈力從半空中洶涌而來,不由停住思緒,慵懶的勾起嘴角,綿綿笑容下滿眼的殺意肆意綿延。
她臉上邪魅的笑仿佛在替她懶懶的好奇著,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挑這個時候來找死呢。
流動在夕音周圍的液體一下子被極速的撥離開來,凌霄花的落蕊瞬間覆蓋了大片湖面,緊接著便是她破水而出沖起的水涌聲。
腳尖上滑落的水珠墜在湖心,打碎了那個玄凌在半空上若火樣妖嬈的倒影。夜風(fēng)微冷,吹散夕音的長發(fā)和火紅的衣袂。本是與肩平展的雙臂微微下斜,凌風(fēng)而玄,延及腳踝的水袖迎風(fēng)而舞,外衫如一汪血潑灑而落,浮在水面。
流光飛舞,化作清影萬千,自她柔嫩的指下飛出的水聲幻化的絲緞,美麗鮮艷的顏色如同被鮮血浸染成的一樣,似是長了眼睛般直奔地上懶散斜立的少年襲去,玄練過處,有片片飛花,漫空而去。
夕音無奈的看著這些飛花想,不知想要的還未得到她們甘愿零落成泥嗎?
可她的手臂卻輕懶的擺動著,俯瞰那男子在那漫天花雨中依舊嘴角含笑上下翻飛,鋪天的殺氣竟也在他不羈的笑痕中凈化無跡。
夕音玩味的看著那少年,此刻再見他的笑顏,怔愣間恍然發(fā)現(xiàn),印在他嘴角上那絲若有似無的淺笑比之經(jīng)年前的魅惑邪氣更添了幾分凌于眾生之上的味道。本是雍笨的狐皮披在他身上,竟將他襯得華貴而不失清雅,絲毫不顯他邪氣的本性。
霎時,天空已多出個銀白色的光球,等夕音意識到時,已被罩入其中。
她看著遠(yuǎn)處那個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移動著修長手指的絕華少年,嘴角慣性的扯出嫵媚的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笑容。
夕音狡黠一笑,迅雷般的勾起無名指在胸前成蘭花狀,本就昏暗的天空突然聚集了大片翻涌滾動的深黑色,夾雜著閃電和鳴雷,發(fā)絲因風(fēng)的驟烈剎那間揚散在空中。
本該是一幅絕色的風(fēng)吹發(fā)揚的美人圖,但偏偏夕音還狠辣的招來了雷電,讓自己的千萬發(fā)絲都變成了導(dǎo)電的導(dǎo)線,如果不及時中斷她的妖法,她自己頃刻間就會被雷劈的灰飛煙滅。
夕音竟還一臉愜意閉上了眼。
她張開雙臂的一瞬間,是真的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快感。
夕音忽然咧開嘴開心的大笑,因為她聽到他大喊那聲“破”時,聲音變得尖銳走音。
他也在那一瞬間瞬移到光球的正下方。
光球因那一聲轟然炸裂,滿天都是破碎的光華。夕音從這片片的碎光中心墜下來,就像是這蔑世銀華中唯一一點紅,妖嬈的遺世王者。
她穩(wěn)穩(wěn)地落在羽諾暖暖的懷中,還偷偷的把左眼睜開一條細(xì)縫,看到他冰一樣好看且冷絕的側(cè)臉。
呵呵,就知道他會這樣,在諾身邊自己就是可以肆無忌憚的玩,因為這條命,即使自己不要了,他也會幫她留下。
吐了吐舌頭,重新閉上眼,嗅著他身上淡淡的凌霄花的香。
這里的一切都仿佛被那千年不化的冰魄覆蓋,似是被那失了日月星辰的光線過濾掉了,唯獨遺落了冷,而這抹淡淡的凌霄花香卻曾奇跡般的流淌出夕音幾百年歲月里的日光。
此時,正坐在云層上曬月光修煉的一個半透明的奶娃娃,一臉老成的目睹了下方兩妖間發(fā)生的這一切后,捂臉一幅怒其不爭的嘆息:“嘖嘖,這倆小蝴蝶精又要鬧騰了?!?p> 羽諾將夕音一路抱回凌音閣,放在鋪著純種雪狼皮的煙榻上,他那黑珍珠樣的眸中怒氣彌漫的地看著夕音:“你死了,我是不會來給你收尸的?!?p> 他本是因為千年一次的萬妖大會才被詔回來的。
在他剛收到音妖王的傳召令的時候,就飛速的從邊境往回趕,但他一回到音妖族都城幻音城后沒最先去見自己的父王,而是直奔夕音的凌音閣而來。
他本是站在遠(yuǎn)處看著那個經(jīng)久未見的女孩,忽的就起了逗弄之心,哪成想她竟然會選擇這樣的決絕的方式來引他現(xiàn)身。當(dāng)他看到她睜眼起身的剎那,心就已痛到極致,他的女孩皮膚流淌著月光的瑩白,可那如水的眼眸卻是寒夜凄凜。
看著他甩袖發(fā)火的張狂樣,夕音忽然“噗嗤”一聲清脆的笑了出來:“放心,到時不會麻煩你的,我會在閉眼前處理好自己的尸體的?!?p> 羽諾看著夕音說:“一千年不見了,你這脾氣怎么一點沒變。”
夕音也在想,是啊,已經(jīng)一千年了啊。
夕音還記得,她上一次見羽諾是在他生母的葬禮上,一轉(zhuǎn)眼都已經(jīng)一千年過去了。
如今的羽諾的脾氣倒是變了很多,他的眼神不再只有張狂,而是深不可測了許多,他這次回來,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一個妖王的王者之氣。
思緒到這里戛然而止,夕音笑的很嬉皮笑臉沒心沒肺的扯羽諾的袖子說:“喝酒嗎?王姐我親自去給你?。俊?p> 話音未落,她就好似突然得了靈感的詩人般迫不及待的扯著裙角跳下床就要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