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交替
臺下的人聽見張清元的話有些人低著頭開始思考，有些人則不以為然。
張清元看了整個操場的人一圈，他再次站直因為長時間說話而有些彎曲的腰，他看著臺下的所有人，大聲說道：“時代交替之際，會亂！可歷史中亂的時間還少嗎？一切的亂最終都會安定下來，我希望到時候還有人讀書識字，那些新時代的人還有滿架書籍可讀，還有先輩道理可聽，還能與人講出不輸于這個時代的道理！”
張清元說完這句話臉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紅他咳嗽了兩聲，就慢慢盤腿坐在臺上，整個操場的人都因為他的話，陷入沉思，再沒人注意他的舉動。
他坐下后，能看見的東西就沒有站著那么遠，他看著那些低頭沉思的人，他感到欣慰，因為不管時代如何變化，總歸有人會因為他今天的話而思考，甚至于做出行動。
他慢慢合上眼，他腦海里閃過自己這一生所遇見的所有人和事，最后定格在一個清晨，有個女老師第一次教書，頭發(fā)扎的一絲不茍，衣裳整潔，站著的時候像一把立起來的尺子，有學(xué)生問她問題時，她會快步走過去彎腰和學(xué)生解釋。
而那時還是個孩子的張清元聞到她身上帶著淡淡香氣，雖然什么也不懂，不過還是因為她溫聲細語的解釋和不知名的情愫而滿面通紅。張清元想起這一幕，末日之后一直緊繃的臉有了些笑意心想“終于又可以見你了呀。”
張清元一生教書育人從來不曾收過任何禮品，就算學(xué)生日后出息回來答謝也多是坐下閑談幾句。曾經(jīng)有學(xué)生問他為何不娶妻生子，他只是笑著搖搖頭說沒遇見合適的。甚至有些學(xué)生曾傳過他有暗疾，他知道后也不曾責(zé)怪學(xué)生更不曾反駁。
沒人知道他為什么一直遇不見合心意的女子，因為他早就遇見了，在他還是個第一次背著書包上學(xué)的孩子時，就遇見了。
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張清元的不對勁，他盤腿坐在臺上，垂著頭像是睡著了一樣。
劉遠第一個上臺想扶起他，劉遠覺得張清元可能是因為太久沒說那么多話有些累了，畢竟年紀(jì)大了也不合適長時間站著。
可當(dāng)劉遠伸手摸到的時候就呆立不動了，手指觸到的是一片冰冷，他自然知道這代表什么。
臺下的人漸漸都抬起頭來，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劉遠站在張清元身邊，他等到全部人看向講臺的時候，他伸手壓了壓似乎有些雜吵的人群。
他輕輕的從張清元手里拿過麥克風(fēng)，他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大家靜一靜，張教授睡著了，大家別太吵?！?p> 他聲音不大，不過全部人都聽見了他的話，有個十八九的少年似乎因為他的話而感到好笑。
他心想怎么會有人在臺上坐著睡著??！太傻了，他正打算開口說話，卻被他那個這輩子沒讀過多少書的爹一把拉住。
他看向他爹，他爹只是盯著他，似乎在告訴他如果他敢開口講話就打斷他的腿。
他不敢和他脾氣暴躁的爹對視，他又看了看臺上坐著的張清元，一動不動的像個死人一樣。
整個操場寂靜無聲，劉遠輕聲說道：“大家安靜退場吧?！?p> 那么多人里自然有些刺頭打算博人眼球，剛想大聲說話，就被身邊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一把拉住。
有些人自然沒再說，被拉住后還打算開口的，就有人一把捂住他的嘴，如果還打算亂動引起騷亂就被人用力擰住脖子拖著離開操場。
人群開始散去，除了腳步聲沒有一絲雜音。
等到全部人散場，只留下些和張清元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或是學(xué)生，劉遠這些年紀(jì)稍大的倒還能忍住?？赡切┠昙o(jì)較小或是張清元有過教導(dǎo)之恩的全都淚流滿面，大哭而無聲。
陳燦跟著李彪帶領(lǐng)的隊伍往回走，吳帆留在了那邊。他對于那個張教授不是很熟，可他今天的一番話卻讓人覺得有些震撼，似乎就像是在向所有人托孤一般，不過他所托的孤是書上的知識。
他似乎在告訴所有人，喪尸不算什么，真正的可怕是這個一直以來不斷前進的時代會倒退。
一路上大家都寂靜無聲，和剛才去的時候完全不同。
陳燦和周倩進房間后周倩坐在了椅子上，則走到陽臺抽煙。他覺得因為張清元的話，心里好像多了什么東西，卻說不清是什么。特別是看到那個帶著眼鏡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人坐在臺上垂著頭時，那種感覺更加劇烈。
這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陳燦抽完煙又站了一會才回房間，周倩坐在椅子上的動作都沒變。陳燦有些疑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來看了陳燦一眼，和平時的冷漠又不一樣，就像是個有一大堆話卻無人可說的孩子一樣。她忽然一把伸手環(huán)緊陳燦的腰低聲哭泣。
她帶著哭腔小聲說：“怎么會有這種人，明明這個世界都變成這樣了，怎么會有這種人?！?p> 陳燦聽見她的話，輕輕撫著她的頭發(fā)說：“是啊，怎么會有這種人，不過有這種人不是應(yīng)該高興嗎？這才是我們活著的世界，而不是一個陌生的世界?！?p> 周倩聽見陳燦的話她的哭聲才小了些，她沒管臉上的淚水抬起頭看著陳燦說：“陳燦，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陳燦點點頭示意她說，周倩這才開口道：“我希望以后你找小幺后幫我搜集一些書，我想存起來?！?p> 陳燦聽見周倩的話，看見她滿面淚水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才是周倩，才是那個高中時的小孔雀。他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對周倩說道：“可以是可以幫你，不過你不能告訴小幺今天下午你看見的事?！?p> 周倩看見他的樣子，本來還有些哭腔的聲音噗的笑了出來，她白了陳燦一眼說：“那要加一倍的書。”
陳燦笑著點點頭，然后忽然發(fā)現(xiàn)好像一直和周倩很陌生，一路走來說的話屈指可數(shù)，后來對她的態(tài)度好一點還是因為她那時候在蘆岳區(qū)的哭訴。
周倩被陳燦剛才的話一逗，心情才好一點，她低聲說道：“你覺得張教授說的有道理嗎？”
陳燦點點頭卻沒開口說話，周倩看見他的樣子也沒再說話，她從背包里拿出來兩個罐頭遞給陳燦一個說：“早點吃了睡吧?！?p> 等吃完后，周倩就躺進去床里面，她直挺挺的躺好后，陳燦才也直直的躺好。
陳燦躺好后并沒有馬上睡覺，而是看著天花板輕聲說道：“對不起?！?p> 周倩本來平穩(wěn)的呼吸聽見這句話，急促了一下，她等了好一會才說：“沒事，我一直以為你是木頭來著?！?p> 陳燦聽見她的話就沒再說什么，不過周倩的手忽然一把伸過來握住陳燦的手。
陳燦疆了一下身體才慢慢放松下來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他感覺到周倩的手很滑，就像是一條絲帶一樣。陳燦轉(zhuǎn)過頭對她輕聲說道：“睡覺吧。”
周倩輕輕的用鼻子嗯了一聲，似乎帶著點哭腔，陳燦聽見她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又開口道：“對不起。”
周倩這次沒再忍住，她撲到陳燦身上，用力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周倩最后舌頭接觸到血才送開口。
她沒再躺進去里面，只是把陳燦的胳膊當(dāng)做枕頭一樣搭在頭下面，語氣有些哽咽的說：“陳燦你特么就是個王八蛋。”
陳燦被她咬中的地方感覺有點涼，應(yīng)該是出血了，聽見她的話，輕輕嗯了一聲。
周倩卻不依不饒的說：“你就是王八蛋！”
陳燦這次沒再出聲，等過了好一會，周倩才很小聲的說道：“不過我喜歡王八蛋?！?p> 陳燦聽見她的話呼吸一頓，周倩感覺到他的變化，冷笑著說：“干嘛，怕你家小幺知道是吧?！?p> 陳燦沒理她，閉上了眼睛。
周倩見他沒回答，又冷哼了一聲說：“還是個膽小的王八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