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諸侯
“這個是……”甄道愣了一下,又抬起頭來看了吳耎一眼。
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吳耎多少有些得意。
甄道雖然一直是個情緒較為外露的女孩,但她又總是一副什么都能想到、都見識過的樣子,還真的很少露出這么自然的驚訝表情。
甄道彎下身來,仔仔細細的看著,身體已經(jīng)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居然還能夠黏在那青牛背上不滑下來,也是十分神奇。
“這是……禁術(shù)球?”
沒有出乎吳耎的意料,甄道果然知道這個東西,他點點頭,笑道:“這東西是我先前與你大姐在一個山賊的山寨里面撿到的,不過撿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這樣,你大姐說,這禁術(shù)球已經(jīng)沒有用了?!?p> 說到這里,他又指著那禁術(shù)球下面原本是用來包裹現(xiàn)在卻只是托著球的羊皮紙,道:“一并的還有這個東西,上面的文字我們都看不懂,你能看懂么?”
在朐縣那些日子事情太多,一樁樁一件件陸續(xù)壓過來,讓吳耎都把這茬兒給忘了,而且他也不知道甄道對這方面也有了解,也就沒問。
畢竟不管是甄姜,還是旁敲側(cè)擊問過的糜竺他們,對這玩意兒都沒有了解,僅存在于知道一些皮毛的程度。
不過離開的時候他收拾東西還是沒忘了這個,直接用羊皮紙包著放到了那包裹里,那日淋了雨包裹里面的干糧和衣服都濕了大受影響,唯獨這兩樣?xùn)|西居然滴水不沾,讓吳耎更加感嘆其妙。
現(xiàn)在適逢甄道自己提及禁術(shù),自然提醒了吳耎。
甄道將那羊皮紙拿了過去,然后眼前陡然一亮。
吳耎見狀連忙問她:“你看出什么來了?”
“原來如此,”甄道笑道:“這禁術(shù)球還有用哦,不過要讓它重新使用起來,卻需要我們戰(zhàn)姬的力量來‘洗滌’,這需要一段時間。而且這上面還記錄著,一些禁術(shù)球產(chǎn)生的條件,以后或許可以依此來尋找這種東西了?!?p> 吳耎訝然道:“你當(dāng)真看得懂這上面的文字?”
“怎么,以為我在騙你?”甄道輕哼了一聲,說道:“我本來也不認得,不過方才我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文字,實際上卻是一層幻術(shù),對我的真眼自然無效,所以一眼就看穿了它?!?p> “真眼?”
甄道輕笑著解釋道:“真眼能破幻,看破虛妄、返璞歸真,這是我覺醒之后具有的天賦。哦,看來你還不了解這些?!?p> 吳耎眨眨眼睛道:“我需要了解么?”
“怎么不需要?”甄道白了他一眼,嗔道:“阿道今日且算是看出來了,大姐既把一顆心都托付給了你,往后你便是她的‘諸侯’,你覺得做一方‘諸侯’,真有那么簡單么?”
吳耎搖搖頭道:“我并不知道這些,不過你既然都這么說了,顯然并不簡單?!?p> 甄道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其實要說難也不是很難,你可知道我們戰(zhàn)姬身上的這玉璽碎片,又叫做什么東西?”
吳耎隱約好像聽過,但又一時說不上來,,便看著甄道,靜待下文。
甄姜和小宓兒似乎在那里玩上了興致,到現(xiàn)在依然未歸,倒是給了他們更多對話的時間。
“這些事情就算是大姐也只是知道一些,所以她既不想要給你壓力,自己一知半解也不好說出來。不過我自覺醒得天授‘道悳眞經(jīng)’后,便知曉了過去現(xiàn)在的許多事情。
“這傳國玉璽本是由和氏璧鑄成,和氏璧本就受天地日月精華,成為傳國玉璽后,又承萬民之眾信,久而久之,其本身便有了至尊之氣,故而便可稱其為‘天子令’。一日,傳國玉璽因天子后宮之爭,被摔個四分五裂。
“玉璽碎片飛散至各處,也成功透入如我們姐妹這般的命定戰(zhàn)姬體內(nèi)。而至此時,玉溪碎裂即至尊之氣散開,天子令分化碎片,便成了天下諸侯令。
“方今天下亂起、龍蛇爭鋒,這諸侯令,除了代表著我們戰(zhàn)姬的存在,亦是有人欲爭天下所必備。就如那黃巾,張角以兩位戰(zhàn)姬女兒,便敢出來爭天下,便是因這諸侯令?!?p> “爭天下?”吳耎愣了一下,怎么也沒想通,甄道怎么會說到這件事情上來。
當(dāng)然,對于他這個“后來者”,這并非是什么驚世駭俗的話題,但放在當(dāng)前這個時代背景下,甄道此言簡直堪稱逆天。
就拿未來那粉墨登場的漢末諸侯們來說,董卓應(yīng)該還在想著怎么勾搭十常侍以升官、曹操在為平亂安定而奔走,孫堅剛剛嶄露頭角,劉備也不知道有沒有跟他那兩個兄弟相遇,同樣在等待黃巾之亂中的機遇。
還有抗擊烏桓的公孫瓚、同為漢室宗親的劉虞、劉焉、劉表,當(dāng)然還有二世祖袁術(shù)以及并州的“包頭呂布”。
這些英雄人物們根本不知道未來的軌跡,在此時更不敢表露出絲毫對漢室的異心來,因為劉家天下四百多年,在天下人心中早就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概念。
便是在歷史上,一直到董卓亂政禍國,將劉漢的臉面從里到外撕了個粉碎,然后就有了“大漢忠良”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才有了袁霸霸得玉璽后南陽稱帝,便是那幾位漢室宗親,也是各自為政、封疆一方。
漢室到那時才開始名存實亡,天子政令都出不得宮門,也再無復(fù)興可能。
而在現(xiàn)在,此時此刻,“爭天下”實在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跟他們說漢室會逐漸傾覆恐怕他們都會第一個不答應(yīng)。
“為何,道兒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吳耎深吸口氣,輕笑著問道:“漢室四百年,雖然有黃巾之亂,但朝廷內(nèi)外都有仁人志士在平叛,黃巾有兩位‘天女’,皇宮亦有兩位皇妃。
“還有諸多如你們姐妹這般,可以為朝廷所用,黃巾又能延續(xù)多久?待得動亂平息,朝廷再整頓一番吏治,未嘗不能再來一次中興?!?p> 這其實也是此時許多人心中所想,當(dāng)然吳耎知道這只是妄想,靈帝若不是死得早,亡國之君的名頭還是該戴在他頭上的。
實際上以獻帝為亡國之君對其多少有些不公平,老子敗光了家底讓兒子得了一個污名,相信到九泉之下劉協(xié)第一個干掉董卓,第二個就得干掉劉宏了,曹操大概只能排在第三。
甄道哼道:“當(dāng)年始皇帝得了和氏璧,鑄就了這傳國玉璽‘天子令’,大秦又堅持了幾年?如今漢天子破壞‘天子令’,散去至尊之氣,等于自毀根基。若等天下諸侯令各有所持者,到時候有多少人,會只聽天子號令?”
吳耎默默搖了搖頭,然后慎重道:“道兒,這些事情在我面前,還有你大姐她們面前說說都沒事,若在外人面前,可千萬不要漏出半點口風(fēng)來?!?p> 甄道哂笑道:“你真當(dāng)我還是個小孩子么,這些道理便是宓兒都懂了?!?p> 吳耎心想就是因為你所以才擔(dān)心啊,畢竟有時候都不如小宓兒給人感覺靠譜,誰知道會不會什么時候口無遮攔一下,就“自爆”了。
老實說,看著在自己印象中最多是個初中生的甄道一本正經(jīng)的說這些天下大勢,吳耎總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而且他覺得今夜甄道突然和自己說起這些,也有些奇怪。
掀了掀眉毛,吳耎便又有些詫異道:“道兒今夜似乎談興很濃,不知何故?”
甄道哼道:“還不是因為不忍見大姐受累,若是你能夠多知道一點,多幫她分擔(dān)一些,我的心里也好過一些?,F(xiàn)在告訴你了,讓你知曉往后知道‘諸侯令’的人會越來越多,到時候我們姐妹都會為人所覬覦。
“那時候便不只是單純拼力了,大姐的個性你也是知道的,未必能夠應(yīng)付得過來,便需要仰仗你出馬去對付那些人了。”
吳耎想想甄道一直以來的性格特點,這樣的表現(xiàn)也就不覺得奇怪了,雖然她平日里說話辦事都有些“脫線”的樣子,但與甄姜的姐妹情也不是虛的。
而對吳耎,她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多是以挑刺為主,大概這也算是她“考驗”的一種方式吧。
不過對于吳耎而言,這個少女的那些帶刺話語其實他并不放在心上,他沒有什么大男子主義,更沒有這個年代一些男性那么強烈的尊榮觀念,有時候甄道以為會觸及他逆鱗的話其實根本就像撓癢癢一樣沒什么影響。
但在甄道看起來,這卻是吳耎大度與非同常人的特點了。
作為戰(zhàn)姬,對于武力方面肯定是沒有什么要求,畢竟再強大的武力也比不過她們戰(zhàn)姬本身。
反倒是在其他方面,例如會記賬這對于甄姜來說都算是一個優(yōu)點,還有吳耎三觀正、與這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男性都不一樣,很自然就會贏得甄氏姊妹的好感。
其實看小甄宓對他的態(tài)度就知道了,此時又有多少如吳耎這個年紀的人能夠安分給小女孩講那么多好聽的故事來逗她開心的?
“你們在說些什么呢?”這時候甄姜她們終于回來了,看著在甄姜懷中已經(jīng)懨懨欲睡的小宓兒,就知道肯定是小孩子玩累了才回來的。
見到吳耎和甄道腦袋都快湊成一團也不知在說著些什么,甄姜不免奇怪他們兩個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
甄道撇撇嘴,沒有說話,卻給吳耎使了個眼色。
吳耎心領(lǐng)神會,立刻站起身來上前去從甄姜懷里接過了宓兒,然后笑道:“我來吧,哄孩子入睡我最拿手了。”
似乎是意識到回來了,此時小甄宓又睜大了點兒眼睛,看來又沒那么容易睡去了。
甄姜也沒有多想什么,看著他轉(zhuǎn)過身去做到一旁篝火邊給宓兒講起故事來,也在另一邊坐下來。
而就在甄道翻了個身準備休息的時候,她才突然開口問道:“道兒,你們方才說了什么?還有,你手上那是什么?”
甄道下意識看了看自己手上忘了還回去吳耎也忘了要過去的“禁術(shù)球”,愣了一下,笑道:“沒什么啊,就是看了看這禁術(shù)球好像還能用,我便想先把它帶在身邊暖一暖,待得復(fù)原了些再看?!?p> “還有呢?”
“還有……那些山賊的蹤跡啊……”
甄姜懷疑地打量了她一陣,突然笑道:“子柔是個好人,你可別欺負了他?!?p> 甄道頓時叫苦道:“大姐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再說了他好歹也是個郎君,我又能怎么他?”
“呵!”甄姜冷笑一聲,轉(zhuǎn)過身去不理她。
甄道咬了咬牙,終于還是忍不住將方才與吳耎說的大致與甄姜說了,雖然說得很快很粗略,但本身甄姜就知道一些,這下卻是怔怔半晌,然后抬起頭來望著牛背上的三妹,嘆了口氣道:“你為何要與他說這些呢?”
“大姐遇到個良人,難道會輕易放手么?若是決意在一起,那讓他早日知曉這些,有了準備不是更好?”
甄姜只能沉默,因為她不得不承認甄道說的是對的。
看了眼對面看著懷中安靜睡著、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射著一串影子到眼瞼上的小宓兒一臉寵溺笑容的吳耎,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舒了口氣,甄姜說道:“道兒,也許你是對的,我既然認定了吳郎,那也該相信他,更要相信自己。往后,便由我來保護他,而他,來守護我等?!?p> 甄道嘻嘻笑道:“這就對了嘛,往后說不得,咱們還得輔佐你的吳郎去做一方諸侯、爭奪天下。若他真當(dāng)了皇帝,你便是皇后,咱們還成了皇親國戚呢。那可是阿爹當(dāng)初對你的期望呢……”
甄姜想到自己曾經(jīng)確實差點入了宮,臉色微微一紅,倒不是對此有什么期待,只是覺得自己先是與皇宮錯過,之后又與遼東公孫氏無緣,反倒因此才能認識吳耎,這算是因禍得福?
“大姐臉好紅,莫不是太熱了些,還是坐得離那邊遠些吧?!?p> 甄道一臉促狹,一語雙關(guān),甄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沒再理會她,卻也一時沒好意思過去找吳耎了,便干脆在旁邊安歇下來。
以待明日,若能找到那伙山賊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