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自強看到心儀的女孩兒和其他的同學走在一起,一路說著笑著,他慢慢的騎,跟在后面。因為柔和的風吹亂了額前的散發(fā),她用手輕輕的一撩,那滿是清純的側(cè)臉,在黃昏的日光里,形成了一幅絕美的畫,讓自強的心如癡如醉,騎車的腳也忘記了向前用力,自行車搖晃了兩下,倒在了路邊,自強恍然驚醒,狼狽地保持住沒有摔倒,臉霎時變得豬肝一樣的紅,額頭布滿了點點滴滴的汗珠。這一倒,引來所有路上的人哄然大笑起來,女孩兒回眸一笑,又是另一種風情,但是自強已經(jīng)不敢再看了,他趕緊扶起自行車,飛身騎上,一溜煙地逃開了。放假前的最后一面,實在是有些尷尬。
還在上小學的死黨們早都放假了,期末考試結(jié)束就開始在家里到處游蕩。自強回到家就跟他們湊在了一起,王威吸煙已經(jīng)很熟練了,順手從兜里掏出煙遞給自強,自強拿了支煙,點著后吸了一口,嗆得劇烈地咳嗽,差點把肺都咳了出來,涕淚橫流,其他幾個人圍在一旁大笑。
“不會抽就別逞強,你以為誰都可以學會?”王威說到。
緩了十幾分鐘,自強總算把氣兒緩的平順了,用手揩干凈臉上的口水、淚水,指著那幾個人說:“都是騙子!”
“我們沒騙你啊,你看我們吸都沒事兒?!睅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邊又吸了幾口,王威順便吐了口煙給自強,自強又咳了起來,然后就追打王威。跑了一圈兒,還是沒有追上,這方面他確實不是王威的個兒,王威現(xiàn)在是人高馬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成年漢子呢。
實在追不上,自強只好坐下了,一邊流汗,一邊倒氣兒。
王威坐在了離自強比較遠的地方,朝著他挑逗的笑。自強知道自己追不到他,就裝沒看到。
“你們幾個考試怎么樣?能不能跟我一起上學了?我現(xiàn)在孤單的很,你們倒是天天在一起。”自強一股腦兒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說起考試,幾個人都低下了頭。王威更直接些:“我不上初中了,這次考試全校倒數(shù)第一。我爸想讓我再來一年,我知道自己的斤兩,就是上了初中也沒希望,壓根兒就不是吃這碗飯的。今年歇半年,明年跟我姐夫出去打工?!?p> “我還是要上初中的,要不我爸得打死我?!逼呓镞呎f邊在地上用樹枝劃拉著。
周鵬和李寶寶都說要上初中,一方面都還小,還在發(fā)育,另一方面家里也不允許這么早就不讀書了,總是希望他們可以不再靠天吃飯,不再去賣苦力。
幾個人蹲在一塊悶了好一陣子,誰也不說話,都拿著一根棍子在地上劃。
還是王威打破了這種壓抑的氛圍:“你們別難過,成葫蘆、癟葫蘆,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呢?過幾年你們念書的說不定還趕不上我呢,咱們可得好好比比了?!?p> 一句話,把壓抑的氣氛就掃光了,是啊,誰又知道以后會怎么樣呢?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第二天,各自騎著自家的毛驢,一起趕到山上去放。這幾年,村里的騾馬都被賣的差不多了,馬不好養(yǎng),騾子光干活不下駒,只有毛驢忙時可以耕地拉車,運氣好時還能揣個小驢駒,養(yǎng)大了可以賣不少錢。驢肉在北方很有市場,有“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一說,龍肉大家不知道什么味兒,驢肉很多人都吃過,味道確實不錯,很多家都把驢肉餡兒餃子當稀罕物。
上了山,幾個人把牲口松開,讓他們自己吃草,幾個野孩子又開始撒歡兒。他們在刺槐地里,鉆了很多“地道”,在平坦的地方鋪上草,可以在那打牌、睡覺,餓了就去莊稼地里偷玉米、土豆、紅薯,拿回來,燒把火烤熟,囫圇的吃,吃的滿嘴黑乎乎的。山背后是一片果園,幾個人又去偷蘋果,每個人的背心里都塞得滿滿的。偷的太多了,吃不完,就喂毛驢吃。這些大牲口,也不知好歹,孩子們把青蘋果整個地喂給它們,看著它們在嘴里倒了兩下,就順著嘴開始往下流白沫沫,不知道這么青的蘋果,會不會把它們的牙酸倒了。
下山他們?nèi)匀或T著毛驢,有的還給驢配了腳蹬,騎牲口也有講究:騎驢騎屁蛋兒,騎馬騎中間兒,騎騾子在前腿邊兒,這幾個位置是幾種牲口身上最舒服的。但牲口終究是牲口,是有野性的,有時也會使性子,甚至傷人,自強就被傷到了。
一天,他們騎著毛驢回家,到了村里的道口,不知道誰喊了聲“駕”,自強騎的毛驢就跑了起來,越跑越快,自強死死抓著韁繩,抱著驢身子。誰知毛驢撒了歡兒,邊跑邊尥起了蹶子,把自強顛的實在抓不住了,被掀翻在家門口的土棱上,才停下。
自強感到胳膊一陣鉆心的疼,其他人趕緊追上來查看,身上倒沒有傷,自強也沒言語。到了家自強不敢跟父親說,怕挨罵。這樣,直挨了一個星期,有天晚上,自強睡著睡著就叫了起來,胳膊太疼了,父親就起來“審問”他,沒轍他只能說實話,父親也沒說他,讓媽倒了一杯白酒,坐在邊兒上給他揉,疼到齜牙咧嘴的時候,父親就邊揉邊用嘴吹,自強在時睡時醒中挨過了一晚上。
第二天,父親帶她去了遠房姑姑家,這位遠房姑姑是祖?zhèn)鞯恼鞘郑犝f是跟太奶奶學的,太奶奶的手藝更好,方圓三五十里地,不管誰受骨傷,都請她老人家正骨,把骨頭恢復到原位后,用兩根高粱桿子從中間破開,把傷了的地方綁上固定住,過上一段時間(傷筋動骨一百天),大人就可以挑挑扛扛,小孩又歡蹦亂跳,和往常一樣。老人家心善,都是不收錢,純幫忙,所以民聲很好,到了七十多歲實在干不動了,就把手藝傳給了兒孫們。
姑姑給自強捏了捏,突然一拉一扭,把自強疼的咧嘴就哭了,姑姑又再拉扭了一下,又揉搓揉搓,說:“沒事兒了!這孩子,以后可得小心了,傷了得趕緊說,拖拉了就把小毛病拖成大毛病了,你要再拖一星期,我就正不了啦,得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丶乙院笠嘧⒁?,沒事拉著小樹抻一抻,骨頭形狀就恢復的差不多,你這幾年可能有點伸不直胳膊。”
又責備父親:“你這當爸的也真是,孩子傷著了你過了一星期才知道,以后多留點心,給孩子留下啥后遺癥就有你后悔的了?!?p> 自強爸忙點頭陪笑:“是,是,以后記住了。”
路上,父親對自強說,這個姑姑的手藝也不錯,前幾年村里的小孩兒大腿插到石縫里,根部骨折了,姑姑給正的骨,用夾板固定住,現(xiàn)在和正常人一樣,跑跳自如,沒受一點兒影響。
農(nóng)村有很多赤腳醫(yī)生,正骨手、接生婆、老中醫(yī),大多是親族相傳而來,多年以后就只剩下老中醫(yī)了。